“我考考你,你知道麻雀怎么叫吗?”
“叽叽?”
“不对,啾,啾啾。那喜鹊呢?”
方南山摇头,鸟不都一个叫法?
“啾,嘎嘎。”
小岛不满地睨他一眼,挑了个难度系数低的问,“乌鸦。”
这次方南山答得飞快,“哇!哇!”
“不对!”
“怎么不对?小学语文课本就这么写的——《乌鸦喝水》。”方南山笃定地看向小岛。
“那只乌鸦不一样,它会外语。”小岛一本正经地否定,“你听好了,正常的乌鸦它都这么叫——啊!啊啊!”
小岛挑挑眉,意思是懂了吗?
方南山半信半疑,“你说是就是吧,你外语好。”
小岛瞪住他,“说我是乌鸦?”
方南山抿嘴笑,“乌鸦不如你,乌鸦只会鸟语,但你,什么猫语狗语都不在话下。”
小岛哼哼,“别扯,我还在考你呢,海鸥,海鸥呢?”
方南山一个头两个大,怎么又扯回了鸟。
小岛叹口气,孺子不可教也,她双手展开学海鸥飞翔状,扯起嗓子叫道,“饿——,饿——,饿——”
“你饿了?”
小岛的海鸥翅膀一把拍向方南山,她有些沮丧,“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算了,考你一个最简单的,鸽子怎么叫?这个总知道吧?”
“咕咕。”
“嗯,过儿乖。”小岛心满意足地踮起脚摸摸方南山脑袋。
方南山哑然失笑,他垂眼看向小岛,笑意浓过散落在他发梢的晨光,“这是你请我听的音乐会吗?”
“当然不是。”小岛得意地说,“我请你听的,那可得是live。”
思园门口,小岛将方南山一把拽进月洞门,穿过青石板路,鹅卵石小道,两人来到假山后那片乔木科树林中。
“你听。”
方南山看向小岛,她仰起头闭上眼睛,专心致志,如同他们身旁的每一棵树沉醉在温柔的晨光里,自然地呼吸与生长。
“你闭上眼睛听。”
方南山收回目光,学她的样子去做一棵树。
仰头,闭眼,倾听。
鸟儿自由穿梭吟唱,它们的声音欢脱愉悦,叽叽喳喳,啁啁啾啾。
只是他听见了更多。
那些窸窸窣窣暗藏在大脑皮层深处随时准备伺机而出的各种声音,他们在窃窃私语,他们也在暗度陈仓,他们偶尔还会大声挑衅:你到底能不能跑?能不能跟上?别以为会写试卷了不起,球场上你就是个孙子!你为什么要躲去文科班?你对得起他们吗?为什么她们长相如此相似?为什么她从云州来?为什么外婆书架上会有一模一样的书?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巧合?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她?不敢吗?
“什么也别想。”
方南山心头一凛,那些杂乱无序纠缠不清的闲言碎语前一秒还在为成功攀过心墙破城而入欢呼,下一秒,仿佛被她清亮的嗓音一喊,竟倏然遁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边的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咕咕咕咕,那是戴胜鸟,它在求偶,看看我的肌肉曲线,跟哥走,哥包你一辈子吃香喝辣。”
“布谷布谷,那是大杜鹃,它的胆儿很肥,总喜欢跑去房前屋后挑衅人类,瞧那德行。”
“咔咔咔咔,那是小喜鹊,这个叫声有些动人,是喜鹊宝宝在喊妈妈,有可能它饿了,也有可能它以为叫得越惨,娘就越疼?”
“喔喔喔,哦那个不是,那是只公鸡,都几点了才来报晓,捣蛋。”
……
过了许久,小岛睁开眼,她仰起头问方南山,“好听吗?”
“好听。”
“不过不能听太久。”
“为什么?”方南山好奇。
“因为——会有鸟屎。”
小岛扑哧笑出声,欢快地向前奔去。
方南山怔怔望向小岛奔跑的背影,她跑过的路,好像吹过了一阵灵动的风,树叶是绿的,小草是青的,阳光是暖的,外婆还活着。
“谢谢你带我来听这场音乐会。”
方南山大步追上小岛,他说得真挚而诚恳,这让小岛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头,小声道,“你别客气,要不是你,我的书也回不来。”
“我,没帮上多少忙。”方南山撇过头,有些语塞。
“是你拜托司琦琦的吧?”小岛笑了,她探过头,清亮的眼睛往上直直看向方南山,“昨天我在等雨时,听见走廊上有人议论,说六班那个司琦琦是不是疯了,在满厕所地翻垃圾桶。”
一开始,小岛只当笑话听并未在意,直到半夜起床上厕所扔纸巾未进篓,迷迷糊糊地低头找手纸时才灵光一闪,她幡然醒悟。
“除了女厕所,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方南山迟疑了片刻又继续说,“当然,前提是书没被藏在某个人的包里。”
“是啊,多庆幸,它没在某个人的包里。”小岛的牙齿重重咬在某个人三个字上。
毕竟,某个人是谁并不难猜。
方南山停住脚步盯住小岛,他吃不准下一步她会怎么办。他害怕小岛莽撞,没有证据却敢去当面对峙,万一说法没要到却被反咬一口呢?万一再闹到高主任面前呢?万一真的被勒令退学呢?
还不如他来挑明,投石问路。
“我知道那是你妈妈的遗物,所以我想尽力去找。”方南山言语恳切,“既然……”
小岛忽然笑起来,“多亏了她。”
方南山僵住,“亏了她什么?”
“亏了她我才知道,为什么太平公主晚上才肯出门。”
这是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脑筋急转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