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想来,似乎从小到大每次无名受罚,好像多半都是跟她有关啊。
真是对不住。
想到此处贺兰玉也觉得惭愧,于是她暗下决心日后定要对他好些,最好是不要再因她而受这些莫名奇妙的惩罚。
“我都回来了,娘就让他起来吧。”贺兰玉挽着贺兰夫人的胳膊撒娇,“再说了,你们当初分明是说好的,无名是我的侍卫,不应该是只有我才能罚他吗?”
贺兰夫人记挂着她额角的伤,如今并不想同她去计较这些小事,她连声道:“好好好,娘以后不罚他就是。”
闻言,贺兰玉的神情顿时欣喜,她当即转身朝院中仍旧一动不动的安静长跪的人喊道:“无名快起来吧,娘亲不罚你啦!”
极为雀跃的声音被清风卷席着送至章缙的耳边,让他不得不抬头看过去。
少女一脸高兴的模样站在檐下,鹅黄色的衣角随风翩翩起舞,缀在发髻后端的红色丝带也跟着一块张扬,远远望去好像是一只极为漂亮的芙蓉鸟。
自打知道贺兰玉来过书斋后,容庭这几日都极其安分的待在家,未出过一次门。
但也就表面看上去而已,实则这几日他一直都派人时刻紧盯着贺兰府的动静。
只要贺兰玉一出门,他这边立马就能收到消息,定然不能让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爹爹!”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从门外冲进来。
容庭才将手中的密信点燃丢进灰炉里,听到来人的声音也毫不紧张。
容照林走到桌边停下,一双大眼睛盯着灰炉里烧得正旺的东西很是好奇,他问道:“爹爹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容庭笑着抬手招他到身边来,接着又一把将他抱起放在怀中,“林儿怎么来找爹爹了?”
看着灰炉中的火焰逐渐熄灭,容照林先抬头飞速地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的垂了下去,他闷声道:“爹爹已经很久没有陪林儿玩了。”
容庭垂眸看着怀中与自己长相十分肖似的孩子,似乎对他有着足够多的耐心,“都怪爹爹最近太忙了才忽略了我们林儿。”
三岁的稚童,脾气来的快也走的快,只听了容庭的这么一句解释,他就忘记了之前的不高兴。
“那今日爹爹带我放纸鸢吧。”容照林紧紧的盯着他,眸子璀璨的宛若上好的夜明珠,生怕容庭下一句回答不行。
容庭看出他眼底的祈求,片刻后才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发头发,说道:“好。”
“容照林!母亲说过了,你不能来打扰父亲。”一道脆嫩的清甜嗓音从门外传进来,容江婉追着他一路来到院儿里,却始终找不到人。
她拿起手中的纸鸢,环顾着四处,威胁道:“你再不出来,我便将纸鸢折了啊。”
屋内的容照林一听她要折了纸鸢顿时急了眼儿,闹着要从容庭的怀里下去,“爹爹快放我下去,纸鸢要没了。”
“坐好。”容庭拍了拍他的身子,将他重新抱好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院中的蓝衣小姑娘双手握着一只燕子纸鸢,似乎下一秒就要使上几分力气将手中的东西全部折断,她嘴里还在念着,“三、二——”
蓦然回头,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剩下的数字在容江婉的嘴边打了个圈儿后又被她咽回到了肚子里去。
拿着纸鸢的双手瞬间放下来,她朝容庭行礼喊道:“父亲。”
因为当年的那桩丑事儿,容江婉自小就被抱养在容夫人膝下严苛教导,是以她年纪虽小,行礼的动作却是极其标准。
容庭冷冷的看着这个女儿,问道:“你手里是林儿的纸鸢?”
听到容庭这么问,她就知道肯定是容照林说了什么。
果不其然,当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容照林正好冲她做了一个鬼脸。
容江婉瞪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她垂眸看向还拿在手里的燕子纸鸢,被竹条划伤的手指早已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上面的色彩图案也曾是她一笔一划的描绘过去的。明明是她努力了几日的成果,此刻却只能变成弟弟的东西,每次都是如此。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喜欢弟弟,几乎是他要什么便会有什么,向来对她不苟言笑的祖母,见到弟弟会喜笑颜开,嫌弃她的母亲也只会把她当作是弟弟身边的丫鬟,就连……严肃的父亲,也只有在看到弟弟的时候才会神情和悦。
她没有的东西,容照林能轻轻松松的得到;她有的东西,即便她再如何努力也全都不属于她。
好像天生她就该如此,必须竭尽全力的衬托和满足容照林想要的一切。
见容江婉不说话,容庭就当她是默认了。
他冷声道:“拿过来。”
容江婉抿了抿嘴唇,她慢吞吞的小步走过去将东西递给他怀里的孩子。
得了东西的容照林很是兴奋,他挥舞着手中的纸鸢,“爹爹,我们可以一起放纸鸢了。”
两人带着纸鸢从容江婉的身边擦肩而过,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即便他们已经相距很远了,父亲和容照林的笑声却好像还在她的耳边。
父亲,婉儿不也是您的孩子吗?
容江婉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那道愈来愈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