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临阳多年,必定不是什么小角色。”兰隽提醒。
荀锦笑笑:“原先还怕临阳太过平静,起不了什么风浪,如今看来,长公主怕是另有所图。”
正好。
钟离鸢嫌弃地道:“大人可别真的同流合污了。”
“这点你可放心,她可比那些人黑心肠多了。”兰隽抢先答话。
荀锦挑眉看她:“小清臣,有你怎么说话的么?”
“不是说饿了么?”兰隽故意扯其他。
荀锦看了一眼天色,笑道:“确实饿了,先去县衙,吃饱喝足再说。”说完,她便回了马车,让车夫继续赶车入城。
临阳县来了个小姑娘县令,她今日还敢当着金公公的面接下采珠女们的告状,这两桩稀奇事汇总一起,临阳县的百姓们众说纷纭,茶楼酒馆聊得最多的便是这位阳州刺史之女,荀锦。
荀锦的耳朵也烧了大半日,一直通红通红的。
今日抵达县衙后,从老师爷楚泽手中接过各种文书后,她一边用膳,一边处理沉积了数日的公务。
楚泽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在临阳县干了一辈子的师爷。他见过太多雄心满满,到了临阳就得过且过的官员,可从看见荀锦的第一眼,直觉告诉他,这个小丫头不简单。
他素来是个谨言慎行的,却破天荒第一次多了言。
“大人,您不该接下采珠监那个案子。”
荀锦颇是好奇,停笔看他:“为何?”
“阳州荀大人没有提醒你么?”楚泽也惊讶地看她。
“提醒得太多,不知是哪一桩。”荀锦煞有介事地回答。梅十一娘可不是真正的荀铮,她本就是江湖人,最是不喜官场那些,荀铮在世之时,便鲜少在她面前提及同僚。将死之时,他匆匆交代后事,也只提了寥寥数人,有许多事都来不及交代。
楚泽看她眸光通透,想来是明知故问,他不便直言,便换了只未沾墨的毛笔,沾了清水,在书案上写了三个字:“皇五子。”
“哦。”荀锦佯作懂了,顺势将楚泽写的那三个字擦去。夏君李忌膝下共有三女八子:长子夭亡;二公主执意要嫁商贾之子便被贬成了庶民,虽得了郎君,却自此不再是皇室之人;三皇子素来醉心书画之道,鲜少过问政事,封了雅王;四皇子生性蠢顿,易怒暴躁,前几年冲撞了太子李轩,夏君将他贬去了朔州当远安侯,远离朝堂多年;六皇子多病,去年久治不愈,在年末时殁了;七皇子李轩是夏君亲封的太子,是最像夏君的善战皇子,只可惜在数年前的夏雍海战里战死;八公主早夭;九公主年十三,刚刚是豆蔻年华,据说夏君已经开始给她议亲;至于十皇子与十一皇子,现下还是两个垂髫童子,也不知长大后会是怎样的性子。
这位五皇子李辕是现任皇后独子,明明已经成年,夏君却迟迟没有封王,哪怕数年前立了太子,还是没有封号。
自古皇子没有封王,不外乎两个原因,一、可为储君,二、天子故意打压。
东宫无主多年,夏君李忌又病了三年,也当早立太子。大夏京师,成年的皇子加上那位远安侯,只有三人——老三雅王、老四远安侯、加上这位五皇子。立长,当立雅王,立嫡,当立五皇子,至于老四,品性不端,自然不在朝臣的考虑之内。
天心难测。
五皇子自幼便陪在李忌身边,明明颇受荣宠,却没有封王,也没有立储。谁也不知道这位夏君到底在筹谋什么,可现下的荀锦看见楚泽的那三个字后,已经窥见了五皇子李辕的蠢蠢欲动。
临阳县最值钱的莫过于采珠监。
金公公是个聪明人,便会先为自己他日考量。夏君已经垂暮,新君便是未来之主。他这样的阉人,自是入不了那位雅王殿下的法眼的,最好的选择自然是那位嫡子李辕。
金公公背后的人若真是这位五皇子,这案子确实有些棘手了。
毕竟,就算借舞阳长公主的势,也拿捏不了自小便养在天子身边的五皇子。对李忌而言,一个是远在阴州的妹妹,一个是近在身边的儿子,孰轻孰重,荀锦不用掂量都知道答案。
楚泽苍老的眼睛定定看着荀锦,没想到她竟是这个反应:“大人真的懂了?”
荀锦莞尔:“多谢楚老提醒,本官确实懂了。”
好一个舞阳长公主,如此烫手山芋,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岂会不知?荀锦默默在心间低骂:“你也是个黑心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