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银丝光芒闪烁,无限延伸,无数根汇集在一起,壮观的场面中透着几分无法掩饰的怪异。
而操纵这些银丝的人,高高在上摆弄一切,面色凉薄,侧脸线条冷硬,黑漆漆的眼眸只要一对视,就如坠深渊,危险感扑面而来。
顾时欲没有说他是否答应这个条件,但他用实际行动表明了态度。
银丝略微松弛,被控在法器中的恶鬼正欲劝鬼王不要顾及他们,不等他们张嘴,下一秒银丝骤然收紧,魂魄被试图强行剥离的极致痛苦,令恶鬼们发出刺耳尖啸,凄厉无比。
“顾时欲——”连州怒火滔天,眸中染上血色。
在一个绝对冷血的掌控者面前,根本无法僵持,更遑论拖延时间,连州在愤怒中冷静下来,垂在两侧的手止不住发抖,他冰凉清澈的声音在寂静与尖锐嘈杂的交织中格外清晰。
“……我答应你。”
四方的院子重新恢复平静,顾时欲在连州注视下立誓,低沉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天道在上,我顾时欲在此立誓……绝不伤害连府任何鬼……如有违背,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一字一句,连州听的仔细,不肯有一丝错漏,晴空下一道惊雷声势浩大,昭示着誓言的成立,一旦顾时欲违背,天道就会立即降下惩罚。
连州看向管家,将怀里的玉佩拿出轻放在地上,认真道:“我已找到维持鬼域的办法。待我不在后,你将书房里我爹娘的画像,大哥赠我的羊毫笔,以及这枚玉佩,分别置于府中东南西北四角便可。”
恶鬼已经泪流满面,连州顿了下接着道:“……我不在了,府里一切听管家号令……不要为我报仇。”
“本就是我之过,连累了大家……”
他这一生,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似乎总在连累亲近的人,连州垂眸,遮掩浸湿的眼眶。
此番诀别,再无相见之日,或是即便相见了,他已成为不知是否还有意识的傀儡。顾时欲此人颇有手段,他虽为鬼王,也不能确保进了这法器,真能安然无恙离开。
连州弯腰,按大昭礼仪行了一礼,婚服长袖下垂,青年身形端正,依旧是千年前那个府里宠爱的小公子。
“连州早已视大家为亲人,多谢诸位多年照顾……其他人,只能请诸位代为告别了……”
这一礼,他行了很久。
冷风中转身离去,衣袂翻飞,长发凌乱四散。
靠近法器,连州在半空中最后看了眼了连府,毅然投身法器之中,不再留恋。
顾时欲静静的站在原地,从始至终,连州没看他一眼。
失落、心痛,种种情绪涌在一起。
但没关系,从今往后,连州眼里只会是他一个人。他不会放连州离开。
*
进入法器的连州,原以为等待他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绞杀,却平稳的置身于一片静谧的竹林之中,眼前的一切,更是让他惊讶。
法器里竟然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虽然只有鬼域一半大小,但这样的法器世间也是极为罕见,他从未听闻。
空间的构造极为简单,竹林之中仅有一间竹屋再无其他。
连州一身红衣在大片翠绿中十分显眼,他试探性的攻击这一方空间,却发现根本无法调动怨气,顿时心里一沉,明白了顾时欲的目的。
无法使用怨气,就只能任其宰割,怪不得法器内如此平静。
原本他打算在法器里伺机而动,再不济也能试试从内部破坏法器,现在一切都成了空想,连州浑身紧绷,握紧了唯一带进来的匕首。
观察四周,确认这里除了竹子就只有眼前的竹屋,他略微思索,朝竹屋走去。
周围依稀有砍伐的痕迹,想来这竹屋是新建的,连州推开竹门,打量屋里的一切。
一张桌子,两张凳子,还有用竹子做的一些家具,能看得出做这些东西的人手艺很好,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一沉。
往里走去,一张用竹子做的大床格外醒目,别说躺一个人,就是三个人也绰绰有余,连州迟疑,将一侧的柜子打开,看到是衣服后随意扫了眼又关上。
所有的地方都检查过了,非常安全,但也意味着局面非常危险,他陷入了完全的被动。
一切只能等顾时欲出现再做打算,连州坐在凳子上,闭目养神。
法器之外的顾时欲,将精巧的铜球收入掌中,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才终于落到实处。
破损的傀儡再次被他放入原来的法器,遵守承诺,控制的恶鬼也被他放开,顾时欲向前走两步,捡起地上的玉佩,细细摩挲。
质地上好的羊脂玉,入手格外冰凉细腻,上面雕刻的龙凤图案意义非凡,顾时欲不加思索就将玉佩揣进自己怀里,与铜球一起贴身存放。
转身欲走,却被人拦住,顾时欲面无表情看过去,对上管家充满恨意的眼睛,平静移开视线。
如果不是誓言,他一定会杀了他。
温和有礼的少夫人变成如今狠辣无情的侩子手,管家心中呕血,恨自己看走了眼,没有早些发现这人的真面目。
“把东西还我。”管家喘着粗气,面目狰狞,极力遏制想要动手的冲动。
少爷的话,他铭记在心,不会主动招惹这人,可这玉佩是维持鬼域的关键,这人也听到了,还做如此强盗行为。
维持鬼域,除了鬼王的怨气不做他想,顾时欲不开天眼,也知道这玉佩的作用是源源不断产生怨气。
“不给。”顾时欲冷脸道:“我自有能代替它的东西,与你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