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漏进山坳,赤蛟扫开垂藤的枯叶,三人来到一方天然石台前。青灰色岩层被水流蚀出奇异纹路,四周生长着淡紫地衣。如果没有他带路,恐怕江豇好自己都认不出来这就是当年的封印核心。
“这就到了。”赤蛟伸出尾巴卷起碎石,在岩面上有节奏的敲击着。石缝间应声钻出数条发光甲虫,顺着纹路游走,照亮岩壁上五个碗口大的凹痕。此处潮湿,每个凹痕里都蓄着露水,倒映出皎皎明月。
顾耽耽袖中银镜脱手飞出,倒悬在水洼凹痕上方,她并指抹过流水错金剑,剑气腾起凝成游丝,正正刺入中央位置。岩缝里突然涌出清泉,将五个行位水洼串成银链。
“确实是辟邪大阵。”她剑尖挑起水珠,霜花即刻在珠内绽成六棱冰晶:“五潭映星,水脉锁魂。”
赤蛟嘿嘿笑了一声,尾尖轻点水面,涟漪荡开竟显出道道金纹:“神女三百年前布阵时,用的是天河之水,可惜我本事有限,现在干涸的只剩山涧了。”
江豇好突然画出五枚铜钱符甩入手中,虽然入水不沉,但水面金纹触到铜钱符时,立刻化作游鱼上前啃食。
“阵法依然在运行,但...”他弯腰捞起一枚铜钱符,钱眼穿透的月光蒙起薄雾模糊不清:“削弱很多。”
错金剑穗上的银铃轻晃,震落霜花,剑尖插入壁上某处岩缝时,传出空洞回声:“此处原有镇石。”
“早被山洪冲走了。”赤蛟尾巴乱扫,鳞片刮下层岩粉,粉末飘进水洼,顿时浮起串气泡。每个气泡破裂都现出枚金色符咒,正是他自己的星官印。
“你都当山神了还能挡不住一阵山洪?”江豇好手中的铜钱入水后又化作红鲤,追着金符四处游动。游到正西位时,红鲤突然炸裂消失,水面透出一小截残破的锁链虚影:“锁魂链完好,但这链环间隙能过一叶扁舟。小老弟,你怎么回事?玩忽职守啊!”
赤蛟背过身去整理祭品,粗陶碗里堆着野莓,三根鼠尾草歪插在岩缝中:“神君您就别取笑我了,我什么能耐您还不清楚嘛。倒悬河发洪水,我能把村民们护住已经算是极限了。这辟邪大阵我哪能轻易动弹?”
师兄妹二人相视一眼,觉得赤蛟说得不无道理。又见他取下腰间囊壶倒酒,酒液却故意泼偏半寸,恰好润湿了岩壁某片青苔。苔藓吸饱了酒,隐隐泛出红光。
“两位神君确认完了不?天快亮了,我娘找不着我该着急了。”赤蛟转身,尾巴拍碎祭品,碎陶片却巧妙落入五个水洼。
江豇好双手背后,宽袖中符纸滑落悄无声息贴住赤蛟鞋底,给师妹使了个眼色:“虽然有些小问题,但总体上来说呢,辟邪大阵还是没问题的。我们这就要赶往下一处,便不跟你一同回村了,替我们向令堂致谢告别,这几日的招待属实是麻烦你们了。”
顾耽耽点头表示附和,赤蛟很是兴奋,不知道是因为他们要走,还是因为听到对自己母亲的尊重感谢:“不客气不客气,能招待二位是我们的荣幸,以后一定要常回来玩呀!”
回到稻场时,天已泛起鱼肚白,鸡鸣四起。林大娘已经在四处找寻赤蛟:“林小角,还不滚回来去挖渠!”他吓得魂飞魄散,也不提送他们了,屁滚尿流的就往家跑。
二人摆摆手,走出百步便掐诀隐身。
“辟邪大阵暂时没问题,但赤蛟有点问题。”江豇好率先得出结论。
顾耽耽站定眺望四方地势:“他小动作很多。”
蹲守一周后,窥影符终于燃起青烟,赤蛟又回到了封印地。
赤蛟角刚贴上岩壁,江豇好的铜钱阵便从天而降,五枚通宝钉入石缝,恰好卡住他正要划开的纹路。
“小老弟”,江豇好倒挂在垂藤上晃悠:“挖渠挖到封印潭来了?”
流水错金剑已抵住赤蛟咽喉,剑尖冷意正渗入鳞片间隙:“苔藓糊纹,陶片压阵,好手段。”
赤蛟突然炸开鳞片,千百片银鳞化作飞刃袭来。江豇好宽袖翻卷,袖中不断飞出符纸迎风涨成渔网,兜住银鳞时竟发出金铁相击之声。他指尖捻着半片:“被抓了现行,恼羞成怒了?”
垂藤突然暴长,突袭缠住顾耽耽手腕,试图限制她的行动,赤蛟边退边喊:“误会!都是误会!我是在给阵法除锈!”
简直是笑话,顾耽耽手腕轻动,藤蔓便被连根拔起,剑气直扑赤蛟面门:“除锈需要松动阵法?”
赤蛟蜷身滚进岩缝躲避,再钻出时已化出真身。银尾拍碎祭坛,碎石凝成两柄长枪。
“师妹小心!”江豇好的法符无法同时缠住二者,另外一杆长枪直冲顾耽耽的心口而来,却被银镜挡住又落为碎石。
“你们能不能先听我解释一下!”赤蛟的咆哮震天响:“不是你们上次对封印的维护不满意吗?三百年的陈年老垢,不用猛药,你告诉我怎么洗!”
英勇雄起了一瞬,赤蛟就被法符缠成了端午粽,不停告饶:“两位,有话好好说嘛,不要老是喊打喊杀的,容易吓坏我。”
流水错金剑又往龙颈贴紧半寸:“我的耐心有限。”
鳞片在神兵面前不堪一击,当即掉落半片,露出细嫩的皮肤,赤蛟咽了咽口水,老实了。
这一通折腾下来,江豇好的灵力再次告急,变成木偶小人开始抱着赤蛟胡子荡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