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那个人是谁,都已经不在了。如果今天不能打倒挟槊,就连原本触手可及的晚月也会找不回来的。毒素与箫音掺混融合,如同缠绕在一处的两道绳线,悄然合辙填入雷声的缝隙间,随厉风卷袭自然而然地飘到挟槊面前。
挟槊察觉到风中的毒性,却不甚在意地任其弥漫在自身周围。她手中滚动的霆电更加凌厉,怒吼的震雷仿佛碾过天际般横冲直撞,径直撞翻与其缠斗的巨蛇,随着挟槊掠身而动,转瞬间便与挟槊一同砸在了栖川面前。
栖川不擅打斗,帘明暗道不好,正要拉开罐头帮忙,栖川却毫不闪躲,操控毒素的玉箫陡然离唇,顺着手腕调转方向如利剑出鞘,疾风一般刺向挟槊面门。
像箫管这样周身圆润的乐器,想来不会有什么锋利的地方。即便如此,挟槊也还是下意识矮了身子避过栖川刺来这一击,玉箫堪堪擦过挟槊脸颊,竟是带出一道血线。
创口是侵蚀般的痛觉,挟槊立即反应过来,迅速逼出伤口处的毒素。栖川近身作战打不过她,刺一击后便翻身退开,落在远处的檐瓦上,抖着手将沾血的玉箫凑到唇边。
箫声乍起,毒素如同寄生在体内的种子,被栖川的箫声催化破土而出。挟槊脸上即将愈合的伤口随着直冲云霄的尖啸迸裂,暗色血液喷涌而出,挟槊立马抬手压住。
这倒是有意思。挟槊举手引雷劈向自己,霎时便将身体里残存的毒素清除杀尽,栖川此番得手不过是侥幸,天边闷雷搅动如同战鼓擂响,挟槊终于在这场没有意义的战斗里找出点有意思的东西——就是现在这个感觉。
几千年前,也是这个感觉。那时的临煞渊乱得像锅粥,是凭着吟荒和她两个人的力量平定的。力量稍微能看的魔族如今都服了刑,再见时眼中也没了以前的锋芒。
吟荒虽然也能当对手,但跟她太熟,反而操作不起来了。既然是她看重的人,那必然是要有过人之处的,否则怎么能入得了那个无所不能眼高于顶的吟荒的眼呢?
果然是最擅力量的魔族最好玩,不杀她就好了,随便闹一闹蒙刹不会生气的,再不济也能用更年期当理由。兢兢业业管了临煞渊这么多年,今天找找乐子又怎么了?
云浪翻搅,狂风摇动了自古以来便立在挟槊身后的旌旗。时过多年,她还是没能习惯和平,身体还浸在当年的血水里,从未冷却过。伤口仍在涌血,她紧盯栖川,连多余的动作都不需要做,就轻松挡去了磷汇当空挥过来的火球。
两个小的没必要管,挟槊凝电在手旋身往栖川压去,伤处血水飞溅,她也不管。掌风袭来的瞬间,栖川身子一软,歪倒着摔下墙檐,竟也误打误撞,躲过了挟槊的攻击。
血腥味萦绕在身畔仿佛不能消去,栖川被这味道熏得昏昏沉沉,一面在地上摸索玉箫,一面对着墙上俯视她的挟槊喊道:“快把你的伤口捂一下,不然会出人命的!”
这句话来得莫名其妙,挟槊茫然地眨眨眼,抬手盖住伤口干笑:“你人品不错,都这时候了还记得关心我。”
磷汇一阵心塞,小声对帘明说:“栖川大人晕血啊。”
帘明一哆嗦站起来:“那我们还靠她救?赶紧跑吧。”
磷汇咬牙,跑到栖川身边:“栖川大人,你有没有事?”
栖川捂着头说:“我,我的箫在哪里,帮我捡一下……”
那管玉箫落在不远处,挟槊还挺讲规矩,没有趁此机会逐个击破。磷汇慌忙把栖川的箫取回来,栖川艰难地吹出几个不着调的音节,挟槊脸上的伤口便应声愈合了。
干涸的血还挂在她脸边,栖川都不敢抬眼去看。挟槊搓掉那道血痕,讶异道:“你怎么回事,居然还有闲心帮我疗伤。别装得这么善良,搞得我好像在欺负你一样。”
帘明匆匆跑过来,高喊:“你不就是在欺负我们吗!”
挟槊不以为然,笑着跳下墙檐道:“可我不是也帮了你嘛。你用我的电的时候不是看着挺开心的?”
帘明还要再说,栖川却抬手制止了。她握紧手中摔出裂纹的玉箫,低声说:“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你们先走。”
帘明立刻大声说:“我才不走,天音前辈不在,晚月前辈开头就被她弄没了,打了这么久就只有你们三个人来!”
栖川拉住她,解释道:“我可以应付,是血太可怕了。”
帘明像是张嘴反驳她的话,可她突然就听不清了。充斥耳中的是一个很遥远的声音,仿佛从脑海深处游出来,像是从沙土里延伸出的草叶,偶然地出现在记忆中。
那声音说:“怕血的话就把眼睛闭上。”
好耳熟,是谁说的这句话?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剧烈得顷刻便传遍四肢百骸的痛苦。栖川面色苍白难以起身,她抬起头来,与居高临下的挟槊对上视线。
难道是炎龙的丹药失效,中了挟槊播散在空气中的毒气吗?栖川只觉得浑身都被烧着了,分寸和边界在强烈的痛感中模糊起来,她厉声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挟槊无辜地一摊手,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蓦地将那个铁环召唤出来,“其实你更该问问刚才被我拖入幻境的晚月,问问她对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