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江蒙可以随意进出,他却被软禁起来。裴预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们的算盘。不由得心下冷笑。
那守门的信徒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农妇,个子高得离谱,都和裴预差不多了。身躯壮硕,孔武有力,立在那儿,比他这个男人气势还足。
难怪会派她来守门。裴预掂量了一下,他似乎,大概,真的打不过这农妇。
江蒙大概可以,但她……裴预摇摇头,这家伙现在指望不上。
硬闯是不行,裴预只得怀柔,试图聊天拉近距离。
“大姐,贵姓?”
“赵。”
蹦出这一个字,农妇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就跟黏在一起了一样,再不张开了。
“……我是说,您叫什么?”
“俺叫赵燕红。”
赵燕红说完,嘴巴一闭,又不吭声了。接下来裴预无论再问什么,她都好似没听见,一句不言语。整一个油盐不进。
“我要见你们大帝。”最终裴预忍无可忍,撂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在他等待邪.教头子现身对峙的这两日,江蒙也和那帮邪.教徒越走越近,她去听他们的讲经,参加他们的新教徒皈依仪式,整日和他们厮混在一起,裴预几乎看不见她。
到晚上时她才会回来,满脸兴奋,跟他说她今日又有什么见闻。她说她好像知道了生命的真谛,感受到浑身充溢灵力,从未状态这么好过。
她说起其他信徒是如何虔诚。张三变卖了全部家产奉献给无极教;赵四带着妻儿抛弃城里的祖产来到这里,全凭大帝驱驰;王五为了侍奉大帝不惜退婚……她说起这些时,很是动容。
第三日午间,江蒙仍旧出去听讲经,而裴预终于等来了无极大帝。
大帝仍旧是那身青色长袍,飘飘欲仙,一见他,二话不说倒头就拜,口中说着什么“太子”、“真龙”……听得裴预双腿直发软,也想给他跪了。这么久了,每次听到这种话还是心惊肉跳,有种下一刻九族就上天的刺激感。
“老神仙快快请起。”他把人扶起来,请到屋里。
“我这次染上瘟疫,本以为无药可医,没想到得遇老神仙,救我一命。”裴预感激道,“请大帝受我一拜。”
无极大帝连忙也把他扶起来。
大帝并非是孤身前来,还带了以为信徒,正是那夜引着江蒙来此的大婶。她慈眉善目,见缝插针地向裴预描述他当时的情况是如何凶险,而大帝又是如何费力救他。
裴预听了脸上的表情更感动。一低头,拿袖子揩拭眼角。他盛赞大帝的神通广大、菩萨心肠,并表示之后一定要请大帝赴京,进宫为皇上驱邪赐福。
大帝身躯不明显地一震。
他似乎还是那副淡然模样,但捻着胡须的手顿住了,两只眼睛也放出亮光。
这些反应被裴预尽收眼底。他面色不动,却在心里轻蔑地冷笑。
这老神棍,打的什么算盘他一清二楚。把他软禁在这里,无非是看中他“太子”身份,不愿意放过这条大鱼。试想一下,若是“太子”都信了他的邪,那么无极教岂不是能一步登天。
既然如此,他就顺着他,让这老神棍把美梦做下去。
“请大帝务必答应我。”裴预亲手给他递上一杯茶。
张午清接过,给面子地呷了一口,却没有立刻答应。反倒问起裴预的经历,是为何不在京城,而在涿郡,又是如何沦落成这副模样呢?
对于这试探,裴预微微一笑。
他张口就编出一个逻辑清晰、细节详实的故事。他是如何对江蒙惊鸿一瞥、一见倾心,又是如何为了追随她离京,却意外遭遇暗杀,护卫随从与贼人同归于尽,他和江蒙则沦落至此。
“啊,元来是一出‘红拂夜奔’。”张午清听罢,捋着胡子笑道,“风雅,风雅。”
“人生际遇,总是阴差阳错,难以预料。”裴预这句感慨倒是发自内心,又道,“当然您通晓古今未来,自然没有这份苦恼。”
“哪里哪里。”张午清微笑道,“您谬赞了,裴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