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白芷的眼神过于明显,任晖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很是平和淡然,没有被欺凌后的愤怒不甘,或软弱畏惧,也没有在项榛榛同学暗恋杨大班长的传闻传遍全班之后,表现出诸如其他同学那般若有若无的讨好。
就仿佛她只是一个没什么交集的普通同学。
白芷沉吟片刻,和谢沉对视一眼,开始了她的试探。
轮椅缓缓移动,她来到了任晖和葛医生身边,认真地看着葛医生的动作。很多细小的伤口,有几道格外深,又在膝盖的位置,白芷可以想象他遭受了什么。
“男儿膝下有黄金啊,”白芷感叹一句,“你就不想报复吗?”
任晖还没有开口,葛辰先开了口,“同学让一下,你挡着光了。”
白芷看着他睁眼说瞎话,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后退一段距离,接着道,“不如你说说看欺负你的那几个有哪里不对,晚上投票的时候我们一起把他们投出去。”
任晖又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中多了些审视。
“我觉得你就很不对劲,从前的你可不屑和我们这种普通人说话。”
白芷心头一跳,反应迅速,“你说的从前,是指我的腿受伤之前吗?”
任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项榛榛这张脸长的还是蛮好看的,的确有些高傲的资本,白芷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不和普通同学说话,暗恋杨铭峰,但和众星捧月的向菲菲关系不好,原主在班级里究竟是什么定位?眼高于顶的霸凌团成员,或者狗腿子?腿瘸了后地位跟着一落千丈?
不论是不是,白芷都在此刻充分发挥了一名狗腿子的职业素养,厚脸皮道,“人都是会变的嘛。现在想起从前,午夜梦回的时候,我也觉得很愧疚。”
任晖低着头没有说话,白芷似乎看见他嘴角抽了抽。
白芷再接再厉,可怜兮兮道,“无论我之前做过什么,现在腿变成这样也已经受到惩罚了,拜托你晚上不要投票给我好不好?”
任晖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微微握紧,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却不知道是因为膝盖上的伤还是因为无语。白芷戏瘾大发,想起上午的怀疑,决定将杨铭峰拉出来溜溜,“毕竟我只是一个无药可救的恋爱脑罢了,容易被爱情蒙蔽心智,做事都不用脑子的。”
谢沉:“......”
“......够了。”任晖闭了闭眼,“就算你没有脑子,难道也没有心吗?”
白芷沉浸式害羞,“我的心,都在那个男人身上。”
“......”
在场众人无不神色古怪地看着她,还真是一个清醒的恋爱脑啊。
白芷见好就收,闭上嘴,用一种真诚到令人发指的目光看着任晖。
任晖莫名叹了口气,算是服了她。其实学生之间互通有无,彼此分享自己的怀疑对象是很常见的事情,但任晖的确没有想到这个分享的对象会包含项榛榛,“我觉得霍子逸不对劲。”
白芷在仅有两天的副本记忆里搜索了半天,才勉强想起霍子逸是谁,惊奇道,“他不也是被欺负的那个吗?”
“是的,”任晖思索片刻,“我觉得他不对劲,是因为他今天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
“他今天被人用凳子砸的头破血流的时候,我听见他说,‘你们看见别人痛苦流血,却笑得那么开心,真是快乐极了。但暴虐的欢愉,终将迎来暴虐的结局。’”任晖说完,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神色里有几分好奇,“你们听说过这句话吗?”
白芷浑身一震,用尽毕生演技才没有露出异样的神情。她当然听过,在现世某位文豪的作品里,在某部风靡一时的电视剧里,副本和现实,似乎又通过这种方式联系了起来,就像上个副本中,那首象征自由的舞曲。
然而此刻,面对任晖的询问,或者试探,白芷眼中流露出清澈的愚蠢,“什么意思啊?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反正到了晚上,我是一定会将票投给他的。”任晖无所谓地耸耸肩,谢过给他疗伤的葛医生后,便一瘸一拐地,准备走出了医务室。
直到他将手放在门把上的时候,谢沉才忽然开口,“这位同学,请问霍子逸说那句话的时候,旁边还有别人在吗?”
门把手转动一半,戛然而止。任晖默了默,转过头问道,“你说的别人是指?”
“比如你们那位班长,杨铭峰?”谢沉站在原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冲破乌云的阳光忽然从任晖背后照进来,让他逆着光的脸格外模糊,仿佛一张失焦的老照片。
良久,任晖摇摇头,仿佛在劫难逃般叹了口气,“当然,他当然在。”
刹那间,白芷明白了任晖的目的,也对每晚的投票游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