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消气呢师叔。
江不辞狐疑道:“阿怀,你又惹你师叔生气啦?”
“咳。师尊……小点声,还在山门口呢。”
守门弟子都望过来了!
江不辞从善如流地小声道:“有什么关系,你哪次惹他生气不是全师门都知道的?”
说到这里,第一剑修露出了心有戚戚的复杂神色:“你激怒你师叔的次数已经比我和长流加起来的次数都要多了,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然而在座的都是修士,她声音再怎么低,也都被听了个一干二净。
顿时一众守门弟子向卫绮怀投来崇敬的目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卫绮怀笑容麻木:
这有什么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啊!
惹殷无息生气居然还能破纪录的?
殷无息不知道拿这两个混账师徒怎么办,想了想还是道:“师姐,借一步说话。”
他和江不辞下了个绝音阵,借一步说话去了。
卫绮怀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殷无息是在给她师尊打小报告。
噫。
再怎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也会打小报告!
当面语人是非!吾不与也!
卫绮怀短暂地鄙视了一下他。
只不过,她自己也有些紧张——毕竟道心这玩意儿不比别的小事,一念之间可生佛魔。她也有些好奇江不辞会怎样评价自己。
若是江不辞也要追问,她该怎么说?
她不想让师尊失望,更不想欺骗师尊。
江不辞和殷无息不同。
殷无息性子严正,虽然称不上刻板,但也多少有些守旧,虽然,他守的这“旧”并没有错,卫绮怀在执意顶撞他之时就已经预料到了他的回应和担忧。
一切能被预料到的都不值得担心,更何况卫绮怀顶撞殷无息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是卫绮怀把握不住江不辞的态度。
她师尊虽说为人性情宽和、潇洒恣意,强大到对世间绝大多数人在意的小事都可以一笑而过,在某些方面甚至可以称得上离经叛道,未必能将她这样幼稚的言语放在眼里。
可是身为第一剑修,自然比谁都明白道心的重要……
卫绮怀不想让江不辞为她困扰。
“阿怀。”
一回神,师尊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肩上,语气平静如常,“你和无息这道心之论,来龙去脉,为师都明白了。”
卫绮怀的心突然悠悠地悬起来。
“别的都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江不辞顿了顿,笑道,“为师怎么从没发现你竟是这样一个至诚情种?果真是孺子可教,前途不可限量啊。”
卫绮怀:“……”
有点儿惊讶,但不多。
江不辞感受着徒弟由僵硬到松弛的肩颈肌肉,哈哈大笑。
“你紧张什么,以为我介意?”
她揽过眼前人,大笑着向前走去:“天下何人不能问道?何事不能入道?我又不似你师叔那般迂腐,怎么会就这种小事责备你?”
卫绮怀微微露出个清浅的笑意。
“师叔也并非迂腐。”她道,“只不过心忧徒儿而已。”
“师弟,你瞧瞧我们阿怀多贴心。”江不辞转头向殷无息,“人家都这样为你说话了,你就别跟她置气了。”
殷无息敛眉,冷酷地评价道:“你们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师徒。”
知道他这么说也就代表着此事翻篇,他不再计较了,卫绮怀松了一口气,同时心安理得地接下了这样的赞许。
天造地设的一对师徒。
不错不错。
江不辞也笑得更为畅快。
于是这不着调的师徒两人,又是惹得殷无息投来一阵恨铁不成钢的注目。
“师尊,师叔。”卫绮怀想了想,才拾起来另外一件事儿,于是便迟疑着道,“徒儿方才,是不是,把师弟师妹们,忘在后面了?”
一句话断成四截,她底气不足。但她这么问,自然是因为问题并不仅仅在她身上。
这两个为人师表的,怎么也都忘了正事!
卫绮怀用目光谴责着眼前的两人。
空气霎时间沉默。
殷无息别开眼睛:“……”
江不辞摸了摸下巴,并无愧疚:“好像是呀。”
简直毫无悔过之意!
目光谴责无用,卫绮怀当即利落一礼准备告辞:“徒儿告退,徒儿还要去接师弟师妹……”
“别去了阿怀。”江不辞举臂一展,毫不费力地将她捞回怀里,笑眯眯道,“这回还有太衍宗那老混账的几个徒弟一并来了,我同他关系不好,不准你去接。”
没记错的话,她师尊口里的那个“老混账”是太衍宗掌门。
卫绮怀下意识道:“怠慢贵客有失——”
“无妨无妨。别把什么锅都堆自己头上,又不是没有招待他们的,少你一个他们也不敢骂你怠慢。”江不辞揽着她继续走,“便是怠慢了又如何?你是我徒儿,我还要忧心他们怠慢你呢。”
“可是……”
江不辞捏一捏她耳垂:“可是什么,师尊的话都不听了?”
卫绮怀道:“可是徒儿记得,徒儿表妹就是太衍宗掌门二弟子。”
江不辞一向不记这些人情关系,闻言有些松口:“噫……既如此,你去招待一二也可。”
“不必了,师尊。”卫绮怀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徒儿同她关系也不好。”
江不辞笑声朗朗入林,惊起山道旁的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