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的目光向她投过来,钟如星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卫绮怀说,“谢道友旧伤又添新伤,兴许有些不方便……我想谢道友应当和我师弟换一换位置。”
卫绮怀心里叹气。
想也知道,结合自己之前给他们留下的印象来看,她现在这话的语气直白得简直称得上轻狂。
常以灏面色微寒,没待谢凌屿开口,就替她拒绝道:“我与钟师姐修为虽不敌卫道友,但还是护得住谢师妹的,就不劳卫道友费心了。”
谢凌屿道:“凌屿定不会拖累师兄师姐。”
“两位见谅,我并无他意。”卫绮怀说,“我自然相信几位感情好,可我们是去除妖,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东西,自然要平衡各路战力、做好万全的准备,纯粹看战略的话,我这个说法分配战力最合理,也最划算,对不对?”
确实,倘若将他们各自的水平按照一条微妙的标准,可以相对地分为上中下三等,常以灏南宫朔偏中,卫绮怀钟如星偏上,谢凌屿偏下。将谢凌屿和南宫朔掉换一下,实在很划算。
卫绮怀想了想,做出了一个很合自己人设的反问:“难不成,各位以为我会为难谢道友吗?”
她这样光明正大地问出口,常以灏自然不敢说什么拂了她的面子,再说,虽然之前卫绮怀的一些行为确实古怪,但眼下情况她确实没有什么为难谢凌屿的必要。
钟如星哼了一声,转头问:“谢师妹,你怎么看?”
谢凌屿叹息,说:“……卫道友是对的。”
钟如星温声道:“你旧伤未愈,不是你的错。莫要自责。”
谢凌屿妥协,南宫朔却幽幽然开口:“师姐不问问我的意愿么。”
“……”
还真忘了。
卫绮怀道:“师弟意下如何?”
南宫朔低眉顺眼道:“谨遵师姐安排。”
卫绮怀一时语塞。
……这小子真的不是在阴阳怪气她吗。
南宫朔低声一笑,遂转身与崔尧一队,不再说话了。
卫绮怀终于如愿以偿,和谢凌屿一同探查妖迹。
果然,他们八个人刚一分开行动,空洞风声中就隐隐传出几分异响,显然有什么东西伺机而动。
空气中只有沙沙的足音,卫绮怀信步走着,忽然听得谢凌屿打破了安静:
“卫道友,我们来到这城多久了?”
“两个多时辰了罢。”
“快接近破晓时分了。”
“是。”卫绮怀似有所悟,“你的意思是?”
谢凌屿抬起头来:“为何夜色依然如此深重?”
卫绮怀望了望天,发现不知何时连月亮都已经在她们头顶隐去了,天地与城中焦土废墟浑然一色。
她道:“兴许这一日是个阴雨天。”
然而她们都知道这是假话——这天色的不同寻常并非可以轻易用特殊天气来解释。
她们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卫绮怀终于有些沉不住气,摸了一袋糖炒栗子出来,出于礼貌问道:“谢道友,尝尝吗?”
谢凌屿看她,有几分不解:“栗子?”
卫绮怀估计她以为自己此举有什么深意,然而并没有。她只是改不了喜欢在旅游路上吃零食的习惯。
她伸手递过几个栗子,道:“我一个师弟做的,很好吃。”
谢凌屿:“……多谢。”
卫绮怀又拿出个空袋子:“栗子壳不要乱扔,丢进这里就好。”
谢凌屿一愣,似乎思忖了片刻,说:“卫道友提醒我了。”
卫绮怀也愣了,刚想问她提醒什么了,就见谢凌屿利落地抽出长剑,水色长剑凌空一划,就在她们前路的树上横出一条宽而长的巨大划痕。虽有灵光闪烁,却并无杀意。
做标记。
原来是根据那可能丢出去的栗子壳想到了这个。
卫绮怀心道:“谢凌屿确实敏锐。”
做完了标记,谢凌屿这才将栗仁送入口中,眼睛微微一亮,不吝夸赞:“确实不错。”
卫绮怀笑:“是吧,还要两个吗。”
两人吃过了零食,一言不发继续向前探查,又走了一刻钟,终于面对着眼前巨大的树痕记号驻足,默然相对。
鬼打墙。
怪不得一直走也没见着什么东西,原来是因为她们早就被这里的东西提前盯上了。
是什么妖邪放出的幻术吗?还是什么魔族的邪阵?
谢凌屿环顾四周,放声道:“阁下既已在此,又何必藏头露尾遮遮掩掩?”
卫绮怀一向觉得这种主角进入陷阱之后的隔空喊话非常不实用,毕竟敌人坑挖好了,她们人也上钩了,敌人凭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暴露自己的位置。
但是,主角不愧是主角。
谢凌屿话音刚落,就有一团雾气在她们右侧十几步的地方渐渐显现出人形。
那里大约曾是一处富贵人家的园子,现如今花木凋零,唯有凉亭内一套石桌石凳还伫立着。来人便倚在石桌前,左手捧着一张木质棋盘。
此人身量纤细,相貌阴柔漂亮,雌雄莫辨,一身鲜翠欲滴的新绿,若是晴天白日或许能添上几分风流意气,令人眼前一亮,然而再怎么生机盎然的颜色,在这死城里也不过只有森然鬼气与之作伴,叫人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