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师父传下的古剑,此剑颇具灵性,随我半生,但自从饮了聆夜的血,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听闻小姑娘手里有一把绝世灵剑,可否与我交换鉴赏一下?”
池鸢对秦宗的古剑颇有些好奇,便满口答应了:“好啊,我先看看前辈的剑。”
池鸢小心拿起古剑,即便动作再是小心,剑身还是随其动作,掉落了大片的锈屑。
见此,秦宗十分心疼,可他迫切想与池鸢交换看剑,这点折损只能忍痛假装不在意了。
古剑的剑身被锈痕侵蚀得看不见原本的剑身,池鸢也不敢多碰,只能将目光放在剑柄上。剑柄上的花纹很普通,不过,她能从剑上感受到一股久远又古朴的气息。
这证明流光君所言非虚,此剑确实是古剑,并非是秦宗的师父铸造,依着气息约有千年之久,此剑是由特殊材料制成,历经千年岁月,确实生了一丝灵性,但这丝灵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要想修出剑灵,再过个千万年才有一点点可能。
但为何饮了聆夜的血会变成这副模样,就令人深思了。
想罢,池鸢召唤躲在附近的薄薰,借用她的灵力,引注剑身一探。
池鸢抬指引渡灵气,从剑柄开始,一点点缓慢推进,指尖处,肉眼凡胎看不见的绿光盈盈闪动,在触到剑身时,整柄剑突然颤动了一下,并且那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见此情形,秦宗激动得一下站了起来,目光在池鸢和古剑之间来回移动,心中惊愕,已经沉寂的古剑,为何能在她手里有回应。
可他又不敢轻举妄动,怕打扰到池鸢。
将剑身尽数探遍,池鸢才明白为何古剑沦落如此境地,秦宗说的没错,聆夜确实不能以人的范畴定论,这个结论,在六欲地牢见到聆夜时,池鸢便知道了,却不想,早在三十年前,聆夜便已不能算作是人了。
若真要用一个身份定论聆夜,池鸢也说不准,只能说他似鬼非鬼,似妖非妖,处在鬼与妖之间。
他的血,几乎是凡界最污最浊之物,普通刀剑倒也罢了,但凡沾了一点灵性,只会被其侵蚀得更厉害。
此剑要想恢复原状,除非聆夜死了,又或者将剑埋入最好的地穴,吸收百年以上的地气。
当然也有一个更快捷的方法,那便是用精纯的灵气为古剑洗濯污血,但若为了一柄初生灵性的剑,耗费大量灵力根本不值。
想罢,池鸢便将古剑放回原地,对秦宗道:“它没死,但离死也不远了,想恢复它,你必须找个风水宝地把它埋了。”
池鸢故意没说另一个办法,要想聆夜死,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三十年前,聆夜便欲化鬼,三十年后,怕是离成妖也不远了。
六欲地牢的大长老借聆夜修习鬼术这多年,被反噬只会是迟早的事,而聆夜,据池鸢上回见他状态,不像是被禁锢住的,倒像是在反借大长老之手养精蓄锐,只待某一日冲出地牢。
所以,如此可怖实力的聆夜,秦宗若为了一柄剑去杀他,无异以卵击石,与其告诉他让他去送死,还不如不说。
想至此,池鸢不免有些犯愁,聆夜若真成魔,怕是不好对付,也会为日后寻找灵根埋下祸患,但以她目前的实力打又打不过……
在池鸢思索的时候,秦宗也在暗自思忖,他不敢完全确信池鸢的话,因为他割舍不掉古剑为伴多年的感情,可他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古剑一点点残败死去。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秦宗终于下定决心:“剑埋下去……多久能恢复?”
“至少百年。”
一句话将秦宗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熄灭:“百……年……要这么久吗?”
看到秦宗眼中露出的失落,池鸢出声安慰:“前辈莫要伤心,即便没有这把剑,想必你的剑术一样厉害。”
秦宗微微一怔,立刻收敛情绪,将古剑重新包好。
忽然,视线一角有银光闪动,秦宗转头一瞥,就见池鸢拿着一柄通体似霜似玉,微微闪烁着银光的剑递给他。
看到这发光的灵剑,秦宗直接惊愕住,原来灵剑是这番模样,一见就知绝非凡尘俗物。
秦宗激动得手直抖,一手端住剑柄,一手托着剑身,在触上剑的那一刻,一股冰寒之气瞬间流窜全身,不过片刻,他华发之上就结了一层霜。
还好秦宗有强大的内力支撑,即便灵兮剑再是排斥,他也能勉力受得住。
就在秦宗准备抚摸剑身时,灵兮剑却忍不得,从他手中脱出,化作一道流光飞出竹林。
“这……”见灵剑飞走,秦宗有些讶然,又有些惊震。
池鸢笑着道:“前辈不必担心,灵兮有些小脾气,不喜欢别人碰它,待它气消会自己回来的。”
“原来如此,多谢小姑娘,告辞。”秦宗说完,便带着古剑落寞地从竹林退去。
待他走远,隐在竹林的薄薰立刻现身:“主人,您刚才探剑时,可是发现了什么?”
池鸢点点头,将自己想到的都告诉薄薰。
薄薰听完惊惶道:“成妖?一个凡人竟有这等实力?”
“他以人血为食,若有纯阴之血喂养,恐怕修炼的速度还会更快。不过,即便成妖,也只会是实力最低等的妖,说到底,他终究是以人的躯壳逆天改命,若身体承受不住,可能会在成妖之时爆体而亡。”
薄薰托起脑袋深思:“也是啊,这里灵气魔气全无,即便成妖,他也成不了气候,不经灵气淬炼的身体,根本成不了真正的妖修。”
说完,薄薰又挠了挠头:“但是主人,灵兮剑跑了,您当真不担心吗?”
池鸢盘起腿,双掌缓慢起落:“担心什么,它总会回来的。”
“哦!”薄薰点点头,刚想在池鸢身边坐下,突然,背后一阵发凉,回头一看原来是灵兮剑回来了。
灵兮剑悬立在薄薰身后,浑身银光一下一下的扑闪,迸出来的碎光,变成细小的冰凌,直扎得薄薰肉疼。
“哎呀,你扎我作什么!”薄薰忍不得,跳起身,委屈巴巴的找池鸢告状:“主人,灵兮剑扎我,它扎我……”
薄薰从池鸢身边跳开,灵兮剑便立刻取代她的位置,浮立在池鸢身边,剑柄朝上,一点点的朝她靠近。
见此情形,薄薰当即明白过来,指着灵兮剑质问:“你,你一个剑吃什么醋,主人身边那么多位置,你为何独独要我抢?”
灵兮剑转了转剑身,像是在回应薄薰,身上的银光有些冷,但随即,在靠近池鸢那边后,便转化为温柔的星光,小小的星点,围绕池鸢肩头飞舞。
看到灵兮剑这谄媚模样,薄薰就如同看到了自己,见池鸢闭目修炼,不帮她说话,薄薰心中委屈至极,也耍起小脾气,甩了袖子扭头就走。
“哼,那我也走了,待我气消,我回来的!”
池鸢慢慢睁开眼,唇角的笑略显无奈,她看着薄薰身影消失在竹林中,没有喊住她。
临到夕落,池鸢才从竹林出来,见园中无人,有些奇怪,撞见侍从,才得知今日是宴会最后一日,几位前辈都去华玉殿赴宴了。
没过多久,流光君便派空闻、空黎来找她,池鸢不想赴宴,空闻便回去传话,空黎则留在池鸢身边伺候。
幽长的回廊,被夕光照拂出一道道如水一般的金色波纹。
空黎走在池鸢身后,没看到薄薰心中有些奇怪,但没多问,见池鸢往庄外走,忍不住开口劝:“姑娘,今日宴散,公子也要准备启程回去了。”
池鸢脚步一顿,转身道:“回去,这么快?”
“是的,原本计划就在长芜待七日,但因为要去金陵接姑娘,便又耽误了好些时日。”
池鸢听了没有任何反应,只问:“他去哪?要回哪里去?”
空黎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池鸢的神色,笑着道:“当然是虞城啊,姑娘莫不是忘了公子是虞城郗氏的人?”
池鸢怔了怔,低垂眼:“嗯,我知道了。”
之后池鸢没再说话,空黎也不敢多言,但因为这个小插曲,池鸢还是改变了行走的方向,打道回去,如此也算空黎的小心思成功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