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这个预感。
这场瘟疫终于在十日后得到全面控制,住在衙署的病人陆续归家,王氏也带着狗儿跟小秧从乡下回来,得知慕春没了,几人搂在一处痛哭了一场。但日子还得过,王氏与芸姑很快又张罗着将桂香斋重新营业。
陆秦弓与杨晴也已痊愈,虽说身体还是不如从前,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还年轻,将养将养,便也八九不离十了。
他又开始忙碌起来,整日不见人影。凌王谢祈的腿脚也大有好转,便加入了灾后的重建,日日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安抚在这场瘟疫中痛失至亲的百姓。
“现在才露脸,早干嘛去了?”
方隐荧还住在昭园,听闻谢祈此举,关起门来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小月里养得极好,此刻整个人容光焕发,白皙不少。
前两日,清焰还向陆秦弓借了人,由方隐荧带着,浩浩荡荡往裴家去了一趟,将自己这两年所置办的物件全搬走,连院子里的一株白玉兰都要刨出来让莲儿抱着带到昭园,气得裴家上下人仰马翻,却又无可奈何。
裴远星自那日大闹昭园回去之后,没多久便感染了时疫,被裴氏一族的族长闹着要送走。裴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他才得以在伯府最偏僻的院落里苟延残喘,如今虽捡回一条命,但整张脸都烂完了,甚是可怖。方隐荧上门那日,他躲在妾室梅娘的萦香院里,一步都没有跨出来过。
清焰这间小院子被方隐荧带来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差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最后还是雷炎提出,可以搬到隔壁赖大娘的园子先放着,问就是他已经将那院子租赁下来了,目的是为了随时听候清焰差遣。
柳氏在这期间已听说方隐荧和离一事,来昭园闹过几次,清焰刚好都避开了。这样的巧合,让她不得不怀疑柳氏是特意挑她不在的时候来的。
方隐荧到底还是没有跟柳氏回方家。丈夫被贬职,女儿又和离,柳氏简直快疯了,唯一的安慰便是与时家的婚事照旧,见劝女儿无果,她便一心扑在了儿子的婚事上。好在方家虽已无权,但有钱,时家在这个时候投我以木桃,那方家便报之以琼瑶,聘礼由方岁安作主,又加了三成。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又来到中元节这日。
帝后将于这日出宫,文武百官随行,与上京城的百姓一起往淮江投放千盏莲花灯,悼念因此次瘟疫所离世的所有人。
昭园所有人都去了。清焰亲自为慕春做了一盏粉色的莲花灯,仪式过后,她点燃了蜡烛,看着那盏小小的莲花汇入璀璨的灯海,在流水中缓缓绽放。
帝后的驾舆已回宫,但百姓仍手持莲花灯络绎不绝往淮江涌来,只为一寄思亲之情。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雷炎唯恐她们被挤到,便提议尽早回去。
无人反对,一行人手挽着手跟在雷炎身后往回走,刚上一座桥,便见陆秦弓在对面等着。
不能怪清焰一眼便看见他,怪自怪他生得太过扎眼,即使在茫茫人海中,亦是难以忽略的存在。
今夜的他竟难得地也穿了一身白,宽大的衣袍被风轻轻带起,配上英挺的身姿与俊美的容貌,乍一看去,仿佛下一瞬便要御剑乘风而去。
“赵姑娘,在下先送方娘子她们回去。”雷炎道,不由分说领着方隐荧几个先走了。
方隐荧叫了几声清焰,回头见她早已撒开蹄子钻到陆秦弓跟前,两人皆是白衣,仙风道骨的,怎么看怎么般配。
方隐荧长叹一气,不作声了。
雷炎见方隐荧一步三回头,以为她是没凑够热闹,清了清嗓子,道:“方娘子若还想再玩会,也不是不可以……”
“不必了。”方隐荧打断他,“人这么多,再说我也累了。”
雷炎略显失望,只好不着痕迹地将她护在身后,往停靠马车的地方挪去。
月华如练,清辉满人间。
陆秦弓握紧清焰的手,将她拉到人迹罕至的下游,迫不及待道:“今日我请求陛下为我俩赐婚,他答应了!”
清焰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一时难以置信,半晌才道:“真的?”
陆秦弓颔首,面上是掩盖不住的喜色:“明日便会有旨意下来,阿清,我终于能三书六礼娶你过门了!”
清焰还是呆呆的,事情太过顺利,以至于在得到陆秦弓肯定的答复后,她整个人仿佛还踩在一团棉花上,云里雾里,太不真实的感觉。
陆秦弓觉得清焰此刻的样子当真可爱极了,忍不住在她红润的唇上轻啄了一口。
清焰终于慢慢地回过神来,四目相对,她眸光流转,微张的红唇仿佛一颗任君采撷的红果,惹人怜爱。
陆秦弓眼色渐渐变得幽深,倏地,他俯下身,一个炙热的吻的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