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中草野青青,步翾慢行而上前迎之,取出袖中一块玄色令牌,从容执与其视之。
那山越贼头一见令牌顿时大惊失色,忙招手唤止喽啰,道:“撤兵。”
又闻一震马蹄声,黄沙肆虐中,那群贼子便消失无踪。城门上守将皆震惊得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
步翾回身走来,那一身翩翩玉质风华儒雅,楚楚的目光从未移开过他身上,他淡然将骨笛还给练师,微一抬眸,迎城门大开,护送妹妹与楚楚入城而去。
孙权拄着鸠杖来迎,可练师却不敢与他靠太近,步翾在旁,她乖得比小白兔还乖。
孙权邀一行人入县长府,安排得妥妥当当,为步翾接风洗尘,设宴款待。
步翾如数承之,并于黄昏宴中取出一袋鼓当当的钱囊,道:“有劳仲谋照顾舍妹,这是谢礼,还望收下。”
孙权拱手婉拒:“翾兄何必如此多礼,练师为孙氏行军多有相助,照顾她自是应该。”
步翾礼道:“我瞧她胖了也长高不少,气色甚好,甚是感激,这是私谢,还请仲谋收下。”
步练师:“?”
“也罢,便多谢翾兄。”孙权含笑接下钱囊,微一掂量,便知至少十银以上。步修于舒县曾为经商,家底颇厚,若他是自舒县而来,孙权倒不惊讶,料或许是练师之意。
只是,步练师:“?”
她是与步翾提过阳羡缺钱养侠士,但,这种赠钱方式为何有点奇怪?
宴礼罢,步翾又将孙权单独留下,道是有要事商议,练师纵是想听,也只得乖乖听话离开。
但好在,此前失明时听力颇有长进,于远处亦能听知一二。
“仲谋身为阳羡县长,却仍带舍妹在身边,是为何?”步翾温声而问,不急不换,不紧不慢,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似七弦琴音悠扬,令人不觉陶醉。
孙权知他何意,思忖良久,正襟而答:“不瞒翾兄,是因仲谋心之所属,欲护之左右。”
步翾浅眸凝视他,神色复杂却仍能察觉一丝惊诧与叹赏,孙权的真诚让他颇有动容,他能感受到妹妹和孙权之间微妙的情愫,可,能否托付,还需另说。
孙权透过眼纱暗自打量步翾神情,察知他心中忧虑,便抬手解开缁色绢纱,翩然引之落开。
一双瑞凤眼,两眸墨绿如原野幽潭般深邃,诚恳与柔意交织在他眼底,诉说着心底的万般期盼。
步翾豁然明白妹妹为何要寻那治疗目之异色的医方,孙权确实目非失明,可他的眼睛却异于常人,只得以绢纱掩之。
可孙权却发现步翾的眸中黯然闪过一丝伤色,忙作歉道:“抱歉,此番话语仲谋不该言之,恐污了练师清名。”
“无妨。”步翾收敛神色,心中却思绪难安,他没想到练师渡来江东,竟惹这一段情缘。偏偏他自己的卦象所示,自己与妹妹实则命格相冲,若遇青龙,必冲生死。
他能看出来孙权对练师的在意,自是心疼妹妹,欲促此姻缘。只叹当日父亲遗言之时,练师与他俱在身侧而闻知,后又因追兵而分开,她不知去处,误打误撞来了江东。如此,他便不能长留于此。
“但望仲谋,今后善待之。”步翾沉重地拱手而道。
孙权惊喜万分,作为长兄如父的步翾既然同意,一切便好谈,忙起身拱手道:“翾兄!仲谋此生,定不负练师。”
步翾垂眸颔首,话语谁都能说,并不可全信,便乍然将佩剑流星出鞘,起身与孙权挥刺而去。
孙权即刻取白虹出鞘而抵之,知步翾是想测他实力,便以全力相战,步翾进攻之势虽不强悍,却步步紧逼锋芒毕露,孙权拆招避之,趁隙反击,流星白虹剑影如芒,自与孙策分两地,孙权亦是许久未曾如此酣战舞剑,十分畅快。
时仲夏之季,橘红色的夕阳倒影府堂帷幕中,轻云暗移,夏风漾起层层流纱,画影斑驳,缀在孙权与步翾的锦袖上。
剑声清鸣幽幽,日暮夕沉昏昏,步翾旋收流星剑刃,浅笑道:“我比你年岁大不了多少,唤我子羽便好。”
“子羽,别来无恙。”孙权亦收白虹剑入鞘,执剑拱手而回。
堂外的练师终于吁了口气,紧张的思绪险些将她压得喘不过气,仿佛一只做错了事的小狸奴,担心兄长会生气会反对。
云浓暮重,练师正当思绪稍稍缓和时,乍闻声声马蹄震响,阳羡县长府外风尘仆仆策马而来一位青年与少年。
“仲谋!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