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他轻抿口茶,微微向后一倾,轻靠着藤椅闭目养神着。
“……”
她总有一种错觉,周淮先什么都懂,好像就是在逗小孩玩。
“你说的对……”
她感觉自己被当三岁小孩哄了,可她没有证据。
“这里没有人可以逼你,包括你自己。”
凌岁穗一时有些茫然,不懂他的意思:“我没有逼自己啊。”
“逼自己去理解、去接受你不认同的东西。”
他虽然认识凌岁穗不久,但他看出凌岁穗最大的问题就是妥协,没有主心骨。
凌岁穗有意打趣他,并不希望气氛变得太过沉重:“嗯,我知道了,我记着呢,你叫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
周淮先仰头闭目,无声笑着:“嗯,那你下次可以提前悄悄告诉我,你想往哪去?东边还是西边。”
“一定!”
她最心安的时刻,就是江月和周淮先都在的时候。
她在那样控制欲强的打压式家庭里长大,还能靠自己将自己养成这样开朗的性格,已经实属难得。
最需要有人告诉她,并反复地肯定:去做吧,你做的没错,别犹豫。
她感到幸运,她真的遇到了那个“有人”。
她遇到了江月,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其实,上次我说我不喜欢别人管我,也不完全是这样的,只是我从小被我妈管着,就是想活的随意一点。我挺喜欢有人告诉我往哪儿去,只不过是在…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时候……”
在爱里长大的小孩,早就被教会了如何去爱人。
他不负所望也毫无意外地成为了一个完美的人。
凌岁穗清楚,这段时间里,都是周淮先在向下兼容地照顾她。
“嗯。”他知道的。
对于怎样与凌岁穗相处,周淮先一直都是知道的,她很听劝也在乎别人的感受,并非外表那般娇气。
“听你说起你的父母时,虽然说的不多,但我能感觉出你父母很爱你。
他们尊重你的决定,让你去探寻自己喜欢的东西,和我很不一样。
可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我的家庭,硬是让我去举个例子向你形容,我反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会忘性大呢?之前那么讨厌的生活应该记得很清楚的呀。
可我现在真的就只记得没有独自生活之前过得并不开心,我特别想长大,想考上一个离家远的大学。只是后来我发现,我连去距离家多少公里的大学上学也无法决定。”
“现在你可以决定明天吃什么了,还有后天、大后天,以及以后的每一天。无论是吃饭这样的小事还是结不结婚这样所谓的大事,所有的一切都由你决定。”
“嗯,所有的一切。”
她又说了会小时候的事情,周淮先会时不时地应两声,剩下的时间里,都在认真地听凌岁穗说。
他的回复声和院外那棵大榕树上的蝉鸣声一样,成为这夏夜里必不可少的伴奏。
每当夏天的夜幕升起的时候,它都在那里,提醒着自己,它一直都在。
“好香啊……”
她的声音渐弱,带上了呓语的意味:“今天好像没有讨厌的蚊子了……”
没有蚊子这件事,得问周淮先。
她这几天睡得都不安心,总是做噩梦,梦里都是自己和乔文俊步入婚姻之后的可怕生活。
等白天清醒时,光是哭都占据了她大半的时间。
睡着前,她闻到了身边一股说不明的香味,很熟悉又猜不出是什么味道。
只记得很好闻,意识渐失前听到了周淮先的最后一句。
“是薰衣草,我加在熏香里了,安神助眠。”
他轻声说完,发现凌岁穗已经没了反应,便慢慢起身去房间拿了个小毯子给她盖上。
哪里都可以不盖,肚脐眼是一定要盖的。
现在时间不算晚,他看了眼时间,想凌岁穗应该也睡不了多长时间,小憩一下还是好的。
可他想错了,她从八点睡到十一点,好像已经算不上小憩一下了。
凌岁穗睡得不省人事,院子里一下就没了人气,只有他清醒着。
半夜十一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里。
这三个小时里,他在干什么呢?
打坐冥想……
他沉下心来,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反而认为最近是浮躁了些,该多花些时间沉淀一下自我的。
只是打眼看去有点儿像是孤寡老人,风一起,透着些凄凉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