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岚奇怪地看她,只说:“我恨季德芝,为什么要恨如意?”
宋照里正思索着如何委婉措辞,那厢却已经从这短暂的停顿中听出了她的未尽之言。
季如岚毫不在意:“妹妹是妹妹,她是她。”
“那你父亲呢?”宋照里继续问道,她皱起眉回想那晚的场景:“那夜提灯的男子,就是你的父亲吧。”
季如岚眼中闪过恨意,他吹了吹指甲,道:“嗯,疯子一个。”
“这怎么说?”
季如岚眼中浮起笑,他又开始用那副仿佛唱戏的嗓子来说话:“怎么,你在套我话。”
宋照里神色未变,她摊开手,不否认也不肯定:“你不说算了。”
季如岚拿过来一把铁钩,去翻炉子里的炭火,炭被燃烧着,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好久才开口:“我的童年,是在一间没有阳光的屋子度过的。那里什么都不缺,但是只有我和父亲两个人。”
他的声音不像原来那般尖细,而是低沉下去,略微沙哑:“他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清醒时会抱着我说有男孩真好,糊涂时会直接扇过来一个巴掌,问我为什么只是个男孩。”
“他有时将我视为珍宝,有时待我如草芥……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曾有一次,我好奇胭脂,于是在脸上抹了抹,去问他好不好看。”
“结果他却破口大骂,凉透的茶水直接泼了过来,告诫我,以后不许再碰这些东西。”
“我被他吓住了,哭着问他为什么,他说男孩子不应该涂脂抹粉,而是应该去学习经书,去建功立业。”
“……我不理解,学经书、建功业,那不应该是女孩子去做的事吗?他说男孩子不应该抹脂粉,可是每次季德芝来看我们时,父亲也会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
季如岚抱着膝,靠在冰冷的墙上,他陷入了回忆之中,吐出的字句没有章法,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在他目前的人生中,似乎没有得到过很多幸福,季德芝将母爱都给了季如意,文汝的疯癫将本就所剩无几的父爱抵消,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温暖来自偷偷来见他的季如意。
宋照里听他诉说这些,眼中不免带着复杂与同情。
季如岚说了一会,突然清醒,他看见宋照里怜悯的神色,冷哼一声。
“本公子还用不着你来同情。”他抬了抬下巴,一扫刚才的低落情绪,转而又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问他干嘛,你要向我提亲?”
宋照里无语,她忍无可忍道:“……季如岚,你再胡说就滚出去。”
季如岚没心没肺地笑:“你这人真是……装哑巴装男的,你还骗我呢,我逗逗你还不行!”
宋照里不客气地瞪回去。
季如岚想笑,结果嘴还没咧开,肚子先叫了。
很大声。
宋照里坐在那里,抱臂冷笑:“我说呢,原来是过来讨饭的。”
季如岚摸摸鼻子,手捂着肚子,防止又发出那个尴尬的声音:“父亲这几日不知道去哪了,我找不到他……”他抬眼,装作无辜可怜的样子,道:“所以,有吃的吗?”
他话音刚落,有个男子就走进了门,他提着食盒,脚步轻快。
“照里,我给你带了吃的……”
珞将澜的话还没说完,就先看到了角落里蹲着的人。
珞将澜顿住脚步,看向了他。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