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胡炯仅仅派了六个人在三处蹲点,就将那一天之内所有路过记号的天神教嫌犯都记了下来。
唯一的麻烦是人数有点儿多。
虽然三处记号都不在商铺林立之所,但一日内路过的也有七百五十三人之众。即便经过一系列调查排除了四百六十七个与刘大完全没有交集的人,但依旧有二百八十六人存在嫌疑,因为不确定这些人中是不是有人跟刘大一样配有隐藏灵力的法器,所以也不好通过灵力试探做进一步排除。
虽然胡炯已经向帝都呈报,请命向狐岭关借兵,但毕竟抓人太多会令柳城人心浮动,大举搜捕只能是下策,最好的方案还是先行确认魔修身份。
最后,西九岭提议前往空寂寺借一件法器,反正位于边境的柳城和空寂寺相隔也不过千里。
转过峭壁,眼前出现一条向上近乎七十度的陡峭石阶,石阶两侧一座座石雕罗汉像形态各异,一直向上延续三十丈直达阶梯顶端,每一尊罗汉都俯瞰着阶下人,或笑、或悲、或怒、或漠,千般姿态、千般嘲讽——来此作何?可知有佛?
如今有着化神修为,自然不用像当年攀登华山时那般如履薄冰,苏晴沄闲庭信步地拾阶而上,边走边欣赏着两侧的罗汉像,暗暗赞叹雕刻者鬼斧神工。
只是片刻后,她忽然有些恍然,感觉脚下的步子像是踏在了棉花上、飘飘忽忽,而眼中的罗汉像仿佛越靠越近,那些石刻面孔就像活了一般,不管何种表情都眼含讥讽,丝丝低语传入脑中:回不去的,回不去的,回不去的……
“别看那些罗汉像。”
提醒声如一记洪钟敲醒了她,脑海再度恢复了清明,脚下石阶又有了坚硬不平之感,罗汉像的神情也恢复了之前的千姿百态。抬头向上,那人的青衣在山风中微扬,脸上的笑容令人安心。
“你道心不错。”西九岭含笑道。
“这些石像是怎么回事?”
西九岭转回头继续上行,边走边向她解释:“陈国之所以被称为南岭佛国,是因为陈国君主是被南岭一百零八寺辅佐上位的,作为一百零八寺之首的空寂寺在建国之后便被敕封为国寺。可当年了空大师率领佛门辅佐陈王登基不过是为了南岭少死些人罢了,并不愿修行之所成为香火之地。于是便在这天阶两侧筑了五百座罗汉像,以佛法加持,令那些对佛祖有求之人知难而退。”
“了空大师就是那位南岭的化神高僧吧?听说他师父是在玉城大劫中战死的?”
“嗯。”西九岭背对着身后人发出了一声叹息,“玉城大劫,天神教催眠三十万百姓入阵献祭,正道一方要想破阵必先杀人。无灭大师为天下入地狱,杀人后了业坐化、超度亡灵,确确实实是战死的。”
逼一位高僧出手杀人,何其残忍?苏晴沄感慨之后又信心倍增,既然这和尚跟天神教有仇,那今天的事情就好说了。
两人凝神静气,没用多久便到阶顶。视线中出现一片开阔的平缓山地,苍松翠柏间红色的寺门或隐或现,匾额上“空寂寺”三字沉稳厚重。
寺门前静寂无人,门扇半开。一个小沙弥正在院中清扫落叶,见到二人便放下扫帚小跑着出来,然后又拿着“齐鹤扬”的信牌小跑着进寺。
看着那小沙弥走远,苏晴沄有些忧心地看向身边人,“了空大师会见咱们吗?”
西九岭十分肯定道:“会的。”
苏晴沄撇了撇嘴,“就凭你的信牌?”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爽朗笑声由寺内传出:“哈哈!未料故人到访,恕了空失迎了!”
靠!了空大师亲自出迎吗?苏晴沄一脸震惊地看向身边的“齐鹤扬”,这个金丹断袖居然被佛国领袖称为故人???
西九岭没想到了空这家伙人未到声先到,忍着捂脸的冲动故作镇定道:“昔日掌门曾带我来过一次。”
苏晴沄恍然大悟,转而又觉得理所应当,喃喃道:“那人对你真好。”
这个对你真好的梗是过不去了吗……
说话间,又一声惊呼从寺内传出:“师叔祖!山门在那边!”
期待着一睹高僧风采的苏晴沄不禁嘴角一抽,堂堂南岭佛国领袖竟然连自家庙门都找不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