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朋友家待着呢?”电话里的人问。
顾辞远嗯了声,不知怎的,又突然改了口:“在医院。”
王石淮愣了下,提声道:“医院?”
顾辞远:“嗯。”
“哪个医院?”
顾辞远说了医院名字就挂了电话。
王石淮来的很快,没进病房,先找医生问了情况。
拿着顾辞远大脑的CT片子,心里一阵疼。
他被保镖推着进了病房,抬手碰了顾辞远额头上的纱布:“医生说伤到了额骨,昨天一进来就给你打了止疼针,应该是疼的受不了了吧!”
王石淮了解这个弟弟,是个不会轻易喊疼的性子。
顾辞远静静看着王石淮眼底的心疼,不知怎的就红了眼。
人为什么要有那么复杂的情感,如果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是不是就少了这些烦恼。
王石淮收回手,解释:“妈妈受了刺激,安抚了好久都安抚不下来,她一心想跟你断了关系,喊着不让爸爸资助你,锦瑟的房子是妈妈给送我的成年礼物,她......”
“为了让她安心,只能给锦瑟那边的物业打了个电话,我原本以为你还在我房间待着的,谁知道回房后才发现你走了。”
“有烟吗?”顾辞远打断王石淮的话问了句。
刚才翻涌的情绪彷佛已经平静了下去,眼中淡漠如烟。
王石淮知道顾辞远有嗜烟嗜酒的毛病,平时会劝着他不给他,这一刻却不忍心禁着他了。
叫了保镖进来,让他去买两包烟过来。
等到保镖回来,把病房的窗户开了一条缝后,两人才开始继续谈话。
顾辞远的手还在打着点滴,王石淮帮他把烟盒拆开,抽了一根递到他唇边。
顾辞远说了声谢谢,自己拿着打火机点着,只是那手今日不是很灵活,点了几下才点着。
“房子我不住了,出院后我会搬出去。”顾辞远急抽了半根烟,用沙哑的嗓子说。
王石淮还在左右环顾,找能当烟灰缸的替代品,闻言无奈的叫了句:“辞远。”
病房里并没什么能当烟灰缸的东西,顾辞远抽了几张纸放在桌上,把烟灰点落在上面。
“她送你的成人礼,别让我玷污了,我算个什么东西,不应该出生的垃圾。”
“辞远。”王石淮温和的眸子少见的露出震惊。
“辞远,别闹,那天的事哥理解你的委屈,也和爸爸沟通了。”
兄弟俩人的谈话,从来没这么凝重过,王石淮不敢去想深层次的意思,只能故作轻松道:“妈只是生病了,你们合奏那首曲子的时候,我看的出来,她很享受,她做梦都想要个能陪她一起弹琴合奏的儿子。”
“你不知道,妈常常感叹,家里怎么就没有一个有音乐细胞的,等妈妈病好了,她肯定最喜欢你,我都要往后退了。”
“哥,我不要他们了。”顾辞远头靠在墙上,对着空中吐出烟雾。
没有犀利的语言,没有崩溃的情绪,
顾辞远说的话很轻,侧脸因四散的白雾朦胧不清。
王石淮第一次亲眼见到顾辞远内心的荒凉。
他想的到顾辞远孤独,难过,可是想象却不及顾辞远真实的万分之一。
“辞远,她是妈妈。”王石淮嗓子发酸,过了好一会,说出了这个名言。
顾辞远不想和他在这件事上撕扯。
看着他问:“哥,爸妈和我,你选谁?”
王石淮沉稳的脸上一瞬间闪过迷茫:“什么?”
顾辞远说:“我不要王先生王太太了,从此以后我只做我想做的事,不会再顾及王太太会不会崩溃。”
“哥,你是要弟弟,还是要妈妈。”
顾辞远又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其实,他知道结果。
王石淮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自己要在弟弟和妈妈中做选择。
他想笑着化解,也只能笑着化解。
王石淮唇角微扬,笑容是肉眼可见的僵硬,他如往常一样,语气中带着无可奈何:“辞远,她是妈妈。”
“她不是。”一声大吼伴随着水杯落地的声音,在整个病房回荡着。
门外的保镖专业素养很高,猛的推开门,把王石淮护在了身后,目光警惕的看向顾辞远。
顾辞远哈哈大笑,笑红了眼,笑弯了腰,自己是个外人的感触,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一把撤掉手背上的针,走下床,一脚踹开挡在王石淮身前的保镖。
顾辞远双目腥红一片,揪住王石淮胸前的衣服,一字一句的问:“哥,你问我一遍。”
王石淮:“什么?”
“刚才的问题,你问我一遍。”
王石淮看着这个快哭出来的弟弟,脑海中浮现他们兄弟俩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王怀稷推着他,指着在广场上喂鸽子的小孩说:“淮儿,那就是你弟弟。”
两岁的小孩,走路还不稳,被保姆牵着走过来,小小的手软软的,主动塞到王石淮的掌心,叫着:“鸽鸽。”
回忆太过清晰,王石淮在记忆里看到那个自己悄悄掐了顾辞远一下,吓的两岁的孩子趴在保姆腿边哭。
“爸爸,是我残废的腿吓到弟弟了吗?”王石淮听到自己这样问王怀稷。
“弟弟,你是选哥哥,还是选妈妈。”王石淮无法从回忆里抽离,闭上眼,眼尾流下一行清泪。
他问出顾辞远让他问的话,却祈祷着顾辞远能选择和自己一样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