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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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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白天加上前半夜的雪已经将楼顶覆盖平整,放眼望去分不清落脚的地方,贺江走在前面,让陈佳渡跟在后面踩他脚印落实的位置。

不知道哪家缺心眼的大半夜不睡觉还在放炮,偶尔的火花爆裂在藏青的天幕后,把贺江的背影拉得很长很深,他每下脚都要碾两遍,她像是踩在他的肩上,一步又一步。

总算找到一块视线开阔的背风处,贺江把本来放在车上备用的外套铺在雪地上,然后跟她一起坐下,顺手将啤酒插入积雪。

陈佳渡总是坐得相较他偏后一些,贺江以前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坐,但是没有得到答复。

现在问,应该更不容易得到答复了吧。

陈佳渡着迷地望着啤酒瓶里咕嘟咕嘟升腾的气泡良久不说话,表情安静又复杂,让人忍不住想要窥探更多。

贺江问她在想什么,她略显茫然地眨眨眼,如孩子一样澄澈分明的眼里藏着未知情愫,片刻后垂头抱着膝盖说:“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寄生虫。”

贺江哑然失笑,揉揉她的脑袋,“寄生虫是什么好词吗?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是你把我教成这样的。”她的声音虽轻却充满苛责意味,此刻的她像是天底下最善良无辜的孩子,细数他这个踽踽独行于薄冰之上,一不留神就会溺亡的末路囚徒的桩桩罪案:“又矫情又没用,不会做饭不会打扫家务,也不会说漂亮话,也不知道怎么维系和别人间的关系,其实你打心底希望我就是你的附属品吧,最好是除了你谁也无法依靠的,没有价值的人。”

他们之间总是横贯着一根她亲手种下的刺,汲取心血破土而出,细细密密的尖锐挨着肌肤,虽说不痛不痒,但是有种隔靴搔痒的不畅快。

他试图拔除,终于还是扎进肉里。

“所以呢,你疯狂谈恋爱,不惜被当成笑话一样周旋在一个又一个男人身边,你想学到什么?”贺江盯着她,哪怕不抬头也足够感受到的视线,该有多么灼热多么不忿才能够将她视作搁浅的鱼死死钉住,再难翻身的不适,字字珠玑:“你说我是这样教你的吗?我不让你下厨,不让你做家务,不让你过早牵涉进世故圆滑的交际圈,是我把你养在高塔之上,拒绝所有不怀好意的靠近,我精心培育的玫瑰花到你口中却成为无用之人,谁允许你这么看轻自己的?”

他说到后来声音产生无法克制发抖,陈佳渡并没有给出回答,弓着背,肩膀细微颤动,贺江顿感手足无措,甚至开始审视自己的教育方式究竟有没有害了她,周围都是氤氲寒冷的雾气,他退无可退,却见她抬头露出一个得逞的狡黠笑容。他不可避免僵了一瞬,意识到不过是自己的独角戏后居然庆幸她不是真的这么想。

贺江苦笑一番,把两瓶酒的瓶盖扣在一起“啪嗒”撬开,白色泡沫哗哗浮出,他递给对方一瓶。

陈佳渡灌了两口酒,冰凉的液体涤荡唇腔的燥热,滑入喉舌,泛着苦涩,她痛痛快快地舒了一口气,晃荡着酒瓶,眺望远方的山雾流动的山林,若无其事道:“我只是开个玩笑。我从来不会看轻自己,你知道的。而且我谈恋爱都是抱着想要走到最后的心思去的,这是实话。”

“嗯。”他知道,都知道。

两人安静坐了会,陈佳渡突然一言不发起身,迎着贺江茫然的视线拎起啤酒瓶慢悠悠往天台边缘走,他紧随其后,如恪尽职守的骑士陪伴在她左右。

朔风凛冽,悄无声息地钻进陈佳渡的外套,直达幽幽荡荡、失去遮蔽的心底,她敞开手臂绕着天台走了两圈,护栏很低,贺江虚撑开手护在一边,十分警觉。

陈佳渡像是喝醉了,可她知道自己根本没醉,陷溺于一个清醒的梦中。良久,自言自语道:“出国前有人跟我说他是我手里的一只风筝,我明明很努力放开了,怎么那根线到现在还没有断掉?”

贺江心底泛起苦水,他说:“因为放风筝的人和风筝有太多羁绊,线放得太松或者太紧,风筝都飞不起来。”

“是吗?”她轻声呢喃,又重复了一遍,也许是不解,眼底罹患浓厚的悲哀与忧伤,像个刨根问底的好学生,势必得到回答:“那我应该怎么做?”

“你应该考虑一下把风筝收回掌心。”

贺江的回答坚定异常,掷地有声。

陈佳渡随即望去,轻轻一个眼波令他在劫难逃。眼底汹涌澎湃的情潮决堤,他深知这绝不是出于几近无效的酒精效力和冲动感性的夜晚,而是无数个日夜的辗转难寐。

贺江握住女人纤细的手腕,避开伤口稍微施力,令她整个人如折翼的羽雀顷刻之间跌落至他的怀里。

陈佳渡本能抗拒,脑海中隐隐约约浮现着什么,丢不掉甩不开,想要挣脱却提不起力气,耳边是嘶哑难耐的声音。

“你再乱动我们可能都会掉下去。”

掉下去。陈佳渡想到坠楼而亡的死相一定会非常难看,而且老太太大早上开门要是看到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横陈眼前,指定会立马送进ICU。

电光火石间两人视线相触,陈佳渡突然泄力,意识到自己不过作茧自缚,临深履薄的心意,近在咫尺的间距,邪恶的欲念不动声色蚕食大脑,只好认命地闭上眼,短暂模糊二人之间相差微毫的身份和差距。

我们是品尝过禁果的夏娃与亚当,那么就一起下坠吧,哥。

月光倾泻,疏阔的,细腻的,心虔志诚的一个吻,小心翼翼徘徊流连于唇齿,表里相依,息息相通。修长的手指插进她柔软的发丝,像把梳子梳理头皮的纹路,在仅有的那一个发旋上悠悠打转。有力的手臂箍得很紧,紧到她透不过气,紧到想要把她的骨和血片瓦不留揉进怀里。可身体贴得愈近,愈发感受到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她能感受到他竭力隐藏的忧惶畏怯,害怕是一场月下的海市蜃楼如昙花一现,遂亟亟升温,急骤又迫切,重重辗转在她唇上,咂摸啃噬,如同初次接吻的毛头小子,没有章法、不遗余力地想要将对方的喘息和津液一股脑儿纳入口腔,一滴泪静悄悄溜进唇与唇的缝隙,无味的,来不及品撷回味就已迅速被蒸发。

她几乎要窒息,为了喘息只能拼命汲取他口中仅存的空气。两个人发了狠地撕咬对方,以口舌为武器,唇齿为防御,进行一项有来有回的野性冲动的博弈。

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复杂嵌合体一直被不断放大,刺激两人的神经,在庞大的多巴胺操控下他们可以肆意回归最原始最野性的自我,以此成为被欲望支配的,更加完整或更加缺失的契合情人。

贺江的手掌游离在她单薄的脊背上,渐不满足,移至后腰,隔着毛衣依旧是微妙且难以言喻的触感。喉结微微滚动,良久的沉默后他撩起上衣的下摆钻了进去,灵活的手指如期碰触到她柔嫩的皮肤,修剪平滑的指甲深深扣入盈盈一握的腰肢,留下发红的印子,凉与热的相撞,呼吸交织缠绵悱恻,他依在她耳边动情喟叹,不疾不徐地摩挲着脊骨的凸起,慢慢深下,攀过一个又一个,拂起战栗的细绒,她一个激灵,拎着酒瓶的手一松。

“嘭!”门后的动静被大风和猝不及防的碎裂刮散,仿若无人造访。

晶莹的残渣混合冰凉的湿意蹦到陈佳渡的小腿上,她眨眨眼,恢复清醒的同时意味着刚刚织就的火树银花的世界崩塌了,一如宇宙星云大爆炸之后遗留下来的亿万亘古不变的落寞虚无。

陈佳渡伸手推开贺江,没用什么力气。

“哥。”她叫了一声,微凉飘渺,像是遥远天边传来的一声警钟,拍碎夜色下经不起试探的荒谬欲望。

“站这么久冷了吧。”贺江别开眼,装作无事发生的冷静,抚平波澜,拿起地上的衣服抖落雪屑,想伸手拉她的手腕却被躲开,只能说:“我们下去吧。”

陈佳渡垂眸看着地上,贺江会意道:“我会处理好的。”

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下楼回房间,带着凉夜的霜露钻进被窝,闭上眼就是荒诞无稽的温柔乡,索性一夜无眠,睁眼至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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