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渡踢了两脚见他没反应,于是蹲下去,那股酒气散了不少,没原先冲鼻,她还能接受的程度。
这么近的距离,贺江郁郁不乐的神态被她尽收眼底,连同其他的变化。本该熨帖的衬衣被肩峰突兀支起两点,颊颌的骨骼走势更加锋利,至于发型,应该是睡出来的凌乱不羁,胡丛倒是剃得很干净,没啥茬,没把自己捯饬得邋里邋遢。
瘦了不少,现在完完全全是个衣架子,还是能够被立刻安置到橱窗展示的那种极品。
陈佳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聊斋志异中被狐狸精吸走精气的书生,明明贺江身上没有一点符合书生的特质。
能够强行扯上关系的可能只有一张戴上眼镜显得斯文的脸,毕竟书上不都说俊俏书生嘛。
陈佳渡胡思乱想一通,被又一阵凉风强行掐断后续。夜晚总是赋予人无数遐想的空间还有感性的能力,她拿出手机本想打给王叔,但考虑到大半夜人家睡得正香不好意思打搅,只是跟前这位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好直接甩进网约车或者扔给代驾司机。
就当她日行一善,给自己积点德好了。
陈佳渡像小时候一样捏住贺江的鼻子,嫉妒死了,这么高耸。
睡梦中呼吸不畅的男人两条浓眉拧起,渐渐苏醒过来,惺忪着眼,倒映出如镜花水月般妍丽动人的一张脸,恍若梦寐,他想伸手触摸却又怯懦收回,唇瓣翕张,差点就被她听见了。
到底说什么?
陈佳渡偏了下头,听到:“……穿这么少冷不冷?我们渡渡……”
“……”
莫名其妙。
她连忙回正上半身,因为动作太急险些摔到贺江身上。扶着门心想——
你最好是真的醉了,而不是在这里装醉博同情求收留。
壁灯的光源式微,黑暗慢慢覆盖,陈佳渡拍了下门,光源立刻明亮起来,与此同时她脑中没来由地蹦出一条歌词,“我关灯还是关不掉这风暴”,心绪忽然如脱缰野马。
“一想你就平衡不了”
呵,真是有点应景。
她甩开杂念,矮身把男人温热结实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般来说一个半的她勉强够扶起贺江,好在此刻他意识虽然混沌却能感知到她的肢体语言,慢慢起身跟她走进屋子。
陈佳渡没给他换鞋,只管粗暴地把他丢到沙发上。
从玄关到客厅那么几步距离因为要扶着某个人她累得像穿着14cm的防水台又爬了两层楼梯,喘着小气站在原地一边扎起刚才弄乱的头发一边打量着罪魁祸首,再次感叹衣架子身材比例惊人,人高腿长的,直愣愣躺在她的小沙发上,几乎整个小腿都悬空在外边。
这显然不是个舒服的姿势,但再怎么不舒服也比在外面吹西北风睡瓷砖地要强几百倍,她随手扯过被子往他身上一丢,爱怎么就怎么吧。
陈佳渡坐在懒人沙发上,夜晚的大脑却一刻不消停,有两个看不见的小人在里头疯狂掐架。
一个说宿醉醒来又晕又想吐,会难受一整天的。她心想也没这么离谱,她的宿醉感觉像是死了三天没埋。
嘶,好像更加离谱了……
另一个小人说这都是贺江应得的,该他的。唔,这话说到她心坎里了,于是她果断倾了天平,倒向后者。
前一个小人见势头不妙立即用三寸不烂之舌巴拉巴拉一大堆,感情牌一张接一张,后面那个小人也不甘示弱用一句“他应得的”抵挡一切物理法术伤害。
这场并不算势均力敌的辩论令她头疼得爆炸,苦恼该怎么驱逐的时候画面闪回若干年前那个一杯倒的小姑娘趴在哥哥背上的模样。
那天夜里头顶繁星无数,喝醉酒的小姑娘晕乎乎地跟哥哥说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对方给予她肯定,然后回到家他煮了一碗醒酒汤,哄着她喝掉。
加了足足两块冰糖,齁甜。
她最不吃了苦,其次就是甜。
第一口入嘴差点吐了,又不忍心辜负对方拳拳心意,捏着鼻子一口干下去。当初只以为是他不小心弄错了,后来才知道只有她自己单纯,对方是故意给她留下教训,谨防该事件二次发生。
值得一提的是效果确实好,乃至到现在她依旧记忆深刻,且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什么叫做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陈佳渡赶走俩小人,认命地搜索了一下醒酒汤的做法,撸起袖子走进厨房,站在冰箱前随便点开一个图文视频,打开冰箱,按照上面的要求依次取出橙子、苹果、老冰糖以及蜂蜜。
就四个步骤,分别是清洗、削皮、切块、下冷水煮。
很简单吧,哪晓得赶鸭子上架的陈大厨在第二步就卡住了——翻箱倒柜愣是没有找到削皮刀,只好提起菜刀硬着头皮上。
作为一个常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刀工显然不会好,换一个不挽尊的说法就是稀烂。心里一会是太监见美女的无力,一会是苹果欺我软无能的空洞悲凉。
好在她对自己要求不高,不割到手就完事了,最后也是成功达到要求。
美中不足的是视频里一个苹果的量她用了两个半,师承迪拜刀法。
陈佳渡将菜刀对准砧板上残破不堪的苹果遗骸,手起刀落“咔咔咔”切成小块,一把子堆起来全部丢进锅里。
“咚咚咚”扑出几个小水花。
要啥自行车呢,反正都是要进肚子的。
陈佳渡如是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