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格兰谨慎地走在一群眼神和造型都十分古怪的学生们之间的时候,林庭语陷入了另一种烦恼。
无他,大石先生突然不行了。
林庭语面无表情地望着一大群学生在老教授捂胸倒地的瞬间就百米冲刺上去,差点造成踩踏事件。然后他们快速包围并且无死角覆盖了老教授,连个衣角都没漏出来,像黑压压的蚂蚁爬满了刚刚掉在地上的饼干。
就不该因为东都大学没有像样的推理社团而放松警惕,误以为在这里能够轻松安稳地度过两个小时。
不知道两桩不同的案件,笔录能不能合在一起做,否则还要另约时间也实在是太麻烦了。
……而且说起来这节公开课,好像是医学系的吧。你们这群学生虽然穿得不像个医学生,至少内里是个医学生,倒是给大石先生做一下心肺复苏啊。立刻呐喊着“是不思议的众目前犯杀人案”冲上去,很难不怀疑带有私怨。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东都可能真就是一个人均侦探的城市。
虽然东大好像统共就只出过两名推理作家,但不影响他们的后辈前仆后继地投身于侦探事业中,以至于连自己的本专业技能都忘得一干二净。
林庭语对日本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就在他正考虑要不要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还不知道生死的大石教授身上,先离开这个从初次见面就令人窒息万分(虽然空气相当清新,毕竟屋顶已经被掀了)的礼堂,再尽一下人事,替大石教授叫个救护车的时候,身边忽然冒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来得实在太无声无息,以至于陷入思考的林庭语完全没有察觉。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对方已经一声不吭地推动他的轮椅,平缓而自然地把他从礼堂侧门送了出去。
林庭语反应过来回头看的时候,这个人也正弯下腰低头看他。乌黑的长发如同水帘一样流泻下来,为他挡住了一侧过于明亮的阳光。
女人?
林庭语眯起眼看了看那张背光的脸。看起来像是亚欧混血而且幸运地混到了双方精华部分的优越相貌,高鼻深目,从侧脸到颈项没有一丝赘余,即使放在解剖台上也是最完美的样本。一双幽深的墨绿色眼睛自暗处望过来时,就像一匹正在密林中静待猎物无知无觉靠近的狼,微微压下的眉梢显出的都是志在必得。
是一匹即使拥有黑亮浓密的长长毛发,也不会被错认性征的公狼。
“林先生,你好。”这匹公狼稍微看了林庭语一眼就低下头,显出一种敛牙收爪的刻意温顺,“我叫诸星大,琴酒让我来接你离开这里。”
直呼琴酒的代号,却没有以代号自称。林庭语审视地看着他:“你不是代号成员?”
在发现林庭语所处的环境可能存在威胁时,立刻安排转移,确实是一贯以谨慎闻名的琴酒的作风,但以杜凌酒的重要性,琴酒不大可能随便派个外围人员过来接他。
“暂时还不是。”诸星大挑了挑眉,“不过今晚我的代号应该就正式下来了。如果你很介意这件事,可以叫我‘黑麦’。”
林庭语被这种肆无忌惮的“我有后台”的语气稍微惊讶了一下。
理论上,在侦探小说里作为这种二代设定出现的,不是早死,就是跟侦探唱对台戏然后用暴毙证明自己的错误。但是诸星大,或者说黑麦,已经提前把自己送出了命案现场,按说应该不会再进入剧情线了——应该不会了吧。除非这是什么连环杀人案的前奏。
而且他更在意黑麦的后台是谁。
林庭语把手伸进公文包:“我需要先跟琴酒确认一下。”
黑麦停下脚步,做了个“请”的手势:“随便。苏格兰也在这边吧?需要我跟他报备一声吗?”
他神态自若地接连报出两个高级成员的代号,脸上几乎是明明白白写着“真拿你没办法,配合一下你多疑的爱好算了”。
林庭语:“……”
这种莫名其妙的容让态度让他一时间觉得有些诡异,但又说不出来问题在哪里。
琴酒很快接了电话,确认了派出黑麦来接林庭语的事,并且告知林庭语已经安排了新的酒店,就在东都大学附近。“那家伙昨晚已经去打扫过了。”琴酒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无处安放的烦躁,“如果在那里发现有老鼠的痕迹,就让他再去清理,反正他很闲。”
很闲的,背后有人的,年轻代号成员。
不过想想在日本这种世袭制风气浓厚的地方,即使是乌鸦军团这样的跨国大型极道组织里,裙带党似乎也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现在日本分部情报组的组长朗姆甚至连代号都是继承自他的父亲,再来个关系户也不是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