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泡在血泊里的,用日报剪下来的两个繁体中文字,拼贴在一张小小的白色硬卡纸上。
仿佛一种无声的挑衅:你不给我认可的地位,我就自己去拿。
组织在那之后立刻开展了对曙雀的追杀,但四年间这个人似乎像影子一样无法捕捉而又无处不在,不但没有被抓到任何踪迹,还袭击了几个在明面上活动的代号成员——其中甚至有一个是杜凌酒。安室透听说琴酒那次发了很大的脾气,几乎血洗了传闻是曙雀藏身处的几个东南亚游击队营地。
杜凌酒身体不好的传闻也是那次袭击之后出现的。目前看来,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伤痕,但林庭语的皮肤确实比正常人要苍白很多,远超过长期无法行走带来的影响。
曙雀既然会杀死前代朗姆,那对于嫉恨的杜凌酒,下手当然也不会轻。
因此,朗姆、琴酒和杜凌酒都有强烈的,捕杀曙雀的动机。
——听说是一场代号叫“啄木鸟”的精彩表演。
如果只是这个名词,还会显得太空泛,但林庭语还提到了上杉谦信,这两个词能联系起来的,当然是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那一场著名合战中出现的“啄木鸟战法”:本队佯攻正面目标吸引注意力,奇袭队绕后夹击。
正面目标——
安室透猛然抬头,望向那个中年男人消失的走廊。
那个中年男人是他昨晚的任务目标,不但毫无防备心,身边也只带着一个花架子保镖。安室透本来早就可以交差,但朗姆临时发来邮件让他暂停,等到今天下午的酒会,接到通知再下手。
零组连夜做了一个全面评估。这个中年男人只是一家普通制药企业的社长,因为对组织旗下的某家公司构成了威胁,又拒绝被并购,所以进入了暗杀名单。除此之外,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不需要专门在公共场合刺杀立威。
除非——
这个人只是一个吸引曙雀的诱饵。
曙雀才是这场狩猎的真正目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利嘴尖尖的雀鸟身后,是无数个黑洞洞的枪口。
杯户饭店后的裙楼上。
这座裙楼不算很高,主要是作展览和会议用。它的外墙是一道向外凸出的弧形,顶上是一片平坦的可以让阳光长驱直入的玻璃顶棚。这种顶棚设计不能承重,因此也没有设计与主楼相连的结构,以防住客误入。
此时裙楼里的展会已经告一段落,工作人员正在忙忙碌碌地清理现场。这是一场现代装置艺术展,他们必须非常小心地把展品搬到推车上,对照登记册收齐任何一个微小的零件,这些都是需要精细目力的工作。幸好现在是正午,场馆内光线充足,因此收整工作也有条不紊地开展着。
忽然一名工作人员诶了一声。
一道形状奇特的,像是人又过度变形的阴影,从他眼前飘过。
他迷惑地直起身左顾右盼,然后才意识到什么,抬头遥遥往顶棚望去。
“看起来像是……上面的影子?”
然而透明的玻璃顶棚上空无一人,连只猫的踪迹都找不到。工作人员用手遮挡着眼睛看了一会,终于无法忍受强烈的阳光,低下了头。
“奇怪了。”他自言自语。
另一个推着车从旁边路过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他挠着头站在那里,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吧……”
发现影子的工作人员回答说,然后描述了一下刚才的异状。但他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是看那些装置艺术品太久,被旁边的射灯闪花了眼。这很正常,盯着强光几秒钟再移开视线的时候,视野里自然会留下一片阴影。
他的同事唔了一声,很不以为然地说:“就算不是灯光,估计也是云吧,三浦桑。你看——”说着伸手随意地往天上一指。
忽然。
巨大的阴影自天空中滚滚而过,整片场馆都为之一暗。他们都下意识仰头望去,看见一片庞大的乌云自西边如同战车般轮毂翻涌着飞驰而来,从透明的玻璃顶棚望出去,几乎像是压在了这栋大厦的顶端一样。
在这样的威势下,杯户饭店宛如一条脆弱的竹签,仿佛被那沉重如同山峦的乌云稍稍一碰,就要拦腰折断。
“……奇怪?”工作人员茫然地说,“今天的天气预报没有雨啊?”
确实。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乌云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向远方飞奔而去。好像本来只是在这里稍作停歇,但又忌惮着什么,所以迅速离开了。
“别看了。”他的同事说,“还有一百多件展品要搬呢,赶紧吧,要没时间吃饭了。”
“哦、哦。”
这两名工作人员又开始忙碌起来。
没有谁注意到,顶棚边缘接近杯户饭店的一侧,刚才曾有过一道难以察觉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