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身体也作为一种达成目标的资源,那么这种资源当然也是会被消耗的。而且因为不可再生,而尤为珍贵,自然不能在日常小事中随随便便地使用,要留到未来的那个,真正重要的场合——
虽然用假伤口欺骗艾莲娜医生有些不安,但是这样想着,降谷零还是毫不犹豫地把短裤的裤脚稍稍提起来一点,让膝盖和腿上的大片的痕迹暴露得更彻底:“对不起,艾莲娜医生,我知道你赶着出门……”
他不但用榉树叶的汁水涂抹出了淤青,而且为了保险,还专门在粗糙的树皮上换着方向擦了几下,让皮肤被刮出了不少细小的伤口。这些伤口其实连血都没怎么出,但在刺眼的青紫色上面,就显得格外严重了。
一直在社区小诊所里从业的女医生,显然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制造得惟妙惟肖的假伤,一眼看去就捂着嘴发出了惊呼:“天哪,你没事吧?”
她立刻蹲下去,一边轻轻地捏着那片伤口附近的关节和韧带,一边询问:“这里有痛吗?这里?还有这里?骨头好像没有错位,幸好幸好……你真的不能再打架了小零,先进来用点药吧。”
降谷零顺利进入了宫野诊所。
他一进门就注意到,诊所里的陈设有些不一样了。平常随意摆放在空地上,由求医者等候时使用的凳子被整齐地叠放在一旁。小茶几上是几个一次性的纸杯,里面的清水还是半满状态。降谷零路过的时候特地观察了一下纸杯的边沿,没有湿润的痕迹,这些水倒出来在杯子里,客人却没有喝过一口。
他故意大声说:“啊,这里有好多用过的杯子,我来帮忙收拾吧!”
“你的膝盖受伤了,还是在那边先坐一下吧。”女医生刚打开了药柜在拿纱布,闻声这样回答道,“那些是刚刚的客人留下的,放在那里我稍后收拾就好。”
“没有关系的!而且我也想帮艾莲娜医生的忙……我已经给艾莲娜医生添了好多麻烦。”虽然用委屈的声音这样说着,但降谷零手里的动作一点都没有停。他迅速把茶几上的杯子里的水都拿去洗手池倒掉,然后在回来经过诊疗桌时,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指间漏下去一个纸杯。
杯子掉到他的鞋面上,骨碌碌朝桌子底下滚去。
“啊,我去拿一下。”降谷零迅速把其他的杯子扔进垃圾桶,然后钻到桌子下面。
女医生没有起疑:“好吧,但你要小心一点,不要碰到伤口哦。”
诊疗桌下一侧是柜体,另一侧是电脑机箱。降谷零一手按住了那个滚进来的纸杯,另一手伸进口袋就要摸出监听器——
他的眼睛骤然睁大。
在那个从来没人注意过,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的,机箱后侧的视线死角里,赫然放着一个比他口袋里的装置大上一圈的黑色机器,形状差不多,一侧也连着一条USB数据线,线路如同之前林庭语教过他的一样,正连在机箱后的USB接口里。
机器上有一个朝向内墙一侧的绿色的小灯,正像深眠的人的呼吸一样,绵长而节律地闪烁着。
和林庭语描述过的,监听器开始工作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那是谁装的?
是入侵宫野诊所的人吗?
那个人会来检查吗?就像降谷零需要来回收录音器一样?
——要不要冒险拆下来带走呢?带走的话,一定会被发现吧。但是如果能够带走,这台机器里录制的信息就全部落到他的手上了。
只要在被发现之前……
降谷零迅速目测了一下那个黑色机器上的储存卡槽,和林庭语给他的监听器上的卡槽尺寸是一样的,使用的应该是同款的存储卡。他心脏砰砰直跳,手却流畅地摸出了口袋里的监听器,按了一下,存储卡弹了出来。
……只要我足够快,就不会被发现。
降谷零尝试着也按了一下那个黑色机器上的储存卡,那张比指甲盖还小的薄薄卡片顿时冒出来一个头。
黑色机器上的灯变黄了。
他飞快地抽出那张卡,然后把自带的卡插进去。整个过程他都屏住了呼吸,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新卡落位。
在仿佛一万年以后——黄色的呼吸灯转成了正常工作的绿色。
降谷零不再逗留。他立刻抄起纸杯,小心后退着出来,把纸杯扔进垃圾桶,然后跳上了问诊椅。
女医生为他上药的动作还是像往常一样轻柔,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能够安抚下他心中翻滚的情绪。趁着女医生把药瓶放回去的时间,降谷零找到了林庭语昨晚留下的录音器,再应了几句,就飞快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