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语还在头脑风暴,那边已经传来了一声忍俊不禁的笑。他循声望去,看到安室透耸了耸肩,柔顺的金色短发在日光灯下有些晃眼,让那被阴影笼罩的面目看不清楚。
“登记了也不能说明什么吧,结婚了难道不可以离吗?”安室透语气轻松地说。
林庭语:……
陆阳:……
医护人员们:……
“安室先生,麻烦让一让。”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病房门口的诸伏景光,露出了礼貌而不失杀气的微笑。
在回去的车上,诸伏景光解释了这场混乱的由来。
因为近距离受到炸弹冲击,虽然没有受到很严重的伤害,但是被气浪甩出去,脑袋撞到了路边的绿化带上,林庭语需要紧急接受手术。
如果有和他在一起的那位泽田警官作为担保进行安排,本来这不是什么难事,但那位警官在爆炸中掩护了他,至今还昏迷在楼上的病房里。当时也在旁边的陆阳运气好一点,被车辆挡着,身体素质也不错,只是躺了一晚上就恢复了意识。
恰巧路过的诸伏景光帮忙把林庭语和其他人一起送到了最近的医院,然后被告知这家医院的重要手术需要直系亲属签字确认才能开始。事出紧急,他于是出具了一份有些泛黄的证件,说明自己和林庭语是配偶关系,然后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
“我还在想着去哪给你找家属签字,没想到你直接给我来了个大新闻,可以啊你——”陆阳看着林庭语的眼神兼有对塑料朋友的谴责和对无知儿子的担忧,表情相当丰富多彩,“别抵赖了,我亮证件查了你的入院登记材料,结婚证的复印件还夹在上面呢。”
林庭语:“……”
他倒是不想抵赖,但他真的不知道。
现在借着脑震荡的名义装失忆会不会有点太晚了——而且“公交爆炸案伤者东大在读生住院期间暴露婚内出轨”这种标题已经劲爆到足够炎上了,不需要再追加其他要素了。
这时坐在他左边的诸伏景光温声开口:“不是的,陆君,这是个误会。我有项紧急工作赶着去做,没来得及跟你说清楚——我的证件是确实存在的,但是上面的结婚对象只是恰巧和林君同名而已。”
陆阳大受震撼:“什么?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早说?”
诸伏景光的目光忽然黯淡了一下:“因为……”
为什么呢?
贴身收藏着一份根本没有效力也不可能公布在光明之下的结婚许可,在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里想要拿出来重温,却又担心过度的折叠和展开会损坏这脆弱的纸张,只能在记忆中一遍又一遍地浏览着上面的记录,直到那份表格的横长纵宽刻入心底。
无法自拔地沉溺,在这虚假的白纸黑字里。
“因为曾经想象过这样的场景吧。”诸伏景光最后笑了笑,说道,“本来也是朋友间开玩笑,说要互相给对方的手术签字,所以才有了那一份材料,没想到真的会有用上的一天。”
陆阳恍然大悟:“我说日本什么时候开放同性婚姻了——那你还挺有缘啊!你的朋友呢,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面,跟阿庭同名同姓的人我还没见过。”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如果有机会就好了——他已经死了。”
车内的空气一时间变得十分安静。
过了好长时间,陆阳才解除了假装专注开车的状态,有点尴尬地说:“不好意思啊,让你想起伤心事了。你们关系很好吧?”
诸伏景光还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觉得可能还行,但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就算现在想问,也问不到了,就这样吧。”
陆阳:“……”
林庭语:“……”
连专业提词和带动气氛的工具人好友都不知道说什么,林庭语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这种话了。但诸伏景光口中的朋友无疑是指杜凌酒,作为当事人装聋作哑,良心实在是过不去。
于是林庭语斟酌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如果他知道你这么想他,应该会很欣慰吧。”
诸伏景光很短促地笑了一声:“希望是吧,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太在意这个。”
……这真的没法接。
空气再次变得安静了。
三人就这样一路无话地到达了终点:陆阳租住的公寓楼下。诸伏景光还有事先走,陆阳也要去上班,两人帮忙搬了东西上去就要继续出发。于是他们就维持着缄默上了楼,连路边电线上的麻雀都被这样沉重的气氛所感染,一声都没有叫。
踏进熟悉的房间里总算让陆阳恢复了一点语言能力。他一边把林庭语安置回床上,一边忧心忡忡地说:“那你这就不算脚踏两条船了阿庭,但我还是觉得安室透不是个好对象。虽然他长得是很靓仔啦,但一看就很社会,你玩不过他的。要是真的想搞基的话,还是在学校里先找个单纯点的试试看……”
林庭语:“……”
他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谢谢你啊,我目前还没有这种需求。”
诸伏景光在旁边安慰道:“安室先生应该只是开玩笑的吧。他说过他有十分在意的人,只是对方在多年前失踪了,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找。总之,还是请不要太担忧了。”
陆阳惊奇道:“是吗!你们聊得还挺深入,我都没听他说过这件事。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我回头帮他去系统里查查。”
诸伏景光把一盒还冒着热气的豆皮卷放到床边的橱柜上,然后倒了杯清水摆在一旁:“特意做清淡了些,请多少吃一点吧——那个人的全名我也不知道,安室先生只是说过叫做……凛(R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