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看了一眼手机。
那台款式已经算得上相当老旧的机器安安静静,既没有来电,也没有其他提示音。这其实不太正常,因为行动组的大多数成员一般会在这时候开始汇报一天的工作成果,至少邮件应该会陆陆续续地到来。
他深吸了一口烟,忽然说:“停车。”
“啊?哦!”
正在趁这个路段没有交警和监控,抓紧提速赶路的伏特加愣了愣,立刻听话地一脚踩死刹车。保时捷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带出长长的痕迹,两秒钟后停到了路边。
“怎么了大哥?”伏特加停稳车以后就松开安全带,反手从腰间抽出枪,“是有不识相的点子跟着我们吗,我这就去处理掉——”
琴酒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的动作,白色的烟雾在他的齿缝间丝丝缕缕地渗出来:“卡登席德是今天回东都?”
伏特加反应了一下这个有点陌生的代号,然后拿出手机查了查备忘录:“是的大哥,要让他做什么吗?他现在应该还在新干线上吧,车票是晚上10点40分到东都站。”
琴酒再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当前时间是21:34。
离他收到消息,打电话给杜凌酒,已经过去了足足十分钟。
苏格兰平时行事谨慎,而且态度恭顺。虽然琴酒口头说的是等15分钟,但是以苏格兰一向的执行力,不会真的等到15分钟后,而是在收到他的电话通知之后就直接进入那个无足轻重的温泉理疗室——杜凌酒不可能进公共浴池,一定会选择单独的隐私服务。
杜凌酒也会第一时间回电话。他们共事多年,杜凌酒很清楚他不是那种半夜三更打电话说些无聊废话来打扰的人。
然而。
直到现在,琴酒仍然没有收到杜凌酒或者苏格兰任何一个人的回电。甚至连回复一封短短的邮件,说明一下理由,都没有。
是不想回复,还是不能回复?
琴酒把还剩小半截的烟摁灭在一旁的烟灰缸里,冷声下令:“给卡登席德打电话,让他立刻进‘N系统’查一下苏格兰的车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N系统”是日本警方安装在道路上的秘密监控系统,可以通过自动识别车牌号收集和存储车辆的行程轨迹,一旦发现通缉中的车辆就会在中控台发出实时警报,通知对应的特搜部去追击。像贝尔摩得这样的神秘主义者在日本城区活动时,经常会放弃汽车而改为驾驶摩托车。这是因为摩托车前方没有悬挂车牌,“N系统”无法识别,警察想要追击她只能靠口头描述特征和人肉排查。等消息传达到位,她早就施施然变装离开了。
由于摄像头主要布置在各大干道上,这个系统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监控到的,比如山路十八弯的温泉小镇里多半不行——但是进出这个小镇的,为数不多的几条大路,就显然没有问题了。
假如苏格兰的车已经离开了草津,去往别处,“N系统”就一定能发现。
伏特加立刻摸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出写着卡登席德名字的电话号码,即将拨出时,琴酒忽然又出声制止了他:“等一下。”
伏特加懵了懵,但还是立刻停下了手:“是,大哥。”
“那个无聊透顶的‘装瓶计划’今年好像又一次重启了,而且这次朗姆吹嘘说效果还不错……”
伏特加挠了挠头:“什么‘装瓶计划’?”
琴酒没有回答他,而是拔出车载点火器,咔嚓一声,点了一支新的烟。
“我现在让朗姆发个能用的人的联系方式过来。你分别给这个人和卡登席德打电话,让他们都去查。”
在模糊而扭曲的烟雾中,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阴冷的笑:“我倒要看看,朗姆的瓶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玩意。”
正在山道上驾车疾驰的苏格兰听到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他一手保持控制方向,另一手伸进口袋掏出电话抽空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微微松了口气,接通电话又放回口袋里:“怎么了?我现在有急事——”
在说话的间隙他又快速超了三辆车,在迎面而来的大卡车雪亮的灯光里极限变道,回到自己的行车道上,甩下一路刺耳的喇叭声。
对方也十分开门见山:“国道292,群马往长野方向,时速140公里,半小时内到县界。你现在出发跟不上了,直接抄小道去志贺会馆附近下路障堵他们。”
苏格兰怔了一下:“堵……他们?”
他原本只是想尽可能掩人耳目地追上去,在路途中打通萨马罗利的电话——这人电话后来一直占线——让那个一个招呼不打就把林庭语带去飙车的家伙赶紧掉头回来,或者停在路边,让林庭语先给琴酒回个电话,解决一下近在眼前的危机。
但如果是这种情况,应该不会被描述为“堵”。如果能打通电话,萨马罗利就会意识到问题的紧迫性,立刻配合;而如果打不通——萨马罗利的车前方从来没有障碍。
“那混蛋把人弄丢了,正在追。”电话里的人简洁地说,“我这里信号很差,还要看电子地图,先挂了。注意收信。”
在又一阵鬼哭狼嚎后,林庭语实在没法继续装晕了,只好用手臂撑住座椅直起身。
姑且算是绑架他的人对他待遇还行,除了把他好好靠在驾驶座后方的位置上,系稳安全带,还贴心地给他披了条薄毯子。甚至在车辆大幅度转弯的时候,坐在他右边的人还扶了因为惯性而倒过去的他一把。
综上,林庭语觉得这些人对他并没有太大的恶意。
至少不会想要在这里直接处理掉他,或者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处理掉。
如果是组织的人,或者是跟组织仇怨已深的那些极道组织抓到他,可不会这么温柔。对方过于活泼的感觉也不像是官方的人——
林庭语突然想起东大和米花的警部补们,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