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Furuya Rei)。
很容易就会想象到,那个姓降谷的日本公安高官,在迎接第一个孩子的降生时,抱着某种传承般的心情,把这个字放到了新生儿名字的选项里。
这个孩子长大成人后,理所当然地,开始履行自己从姓名就被注定的职责。
林庭语想起来自己最后给降谷零的那个梦境。
“你有什么想去做的事吗?”
“我……我还要找到艾莲娜医生。”
“那你就去找吧。盯着你的目标,记住你想要做的事,然后把在这里的其他一切全部忘记——这些只会阻碍你找到她。”
黑暗的巨伞下,兽类般的竖瞳微微眯起。
小孩过了很久才发出了声音:“……是吗?为什么呢……”
“你的生命只有一次,失去了它就什么也做不到了。你首先要活下去,才能找到艾莲娜医生。但如果你不忘记在这个岛上见过什么人,现在就会死在这里。我保护不了你,没有人能保护你,只有你自己能救自己。”
林庭语同时想起了另一个,同样出自他手中的梦境。
“真的要这样吗?我保证我很听话,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哦,不用把我捆起来吧。啊,我能提个小小的要求吗?如果你要用药的话,可能需要给我加大一点剂量哦,我好像已经对那些东西有耐药性了。”
即使明知要面临什么,那双明澈透亮的眼睛里仍然满溢着友善而真挚的笑意。像懒洋洋趴在地上看人忙前忙后的温驯的大型犬,甚至还有心情帮忙递刀。
在刀尖扎进心脏的前一刻,说不定还会舔舔握刀的手。
那时林庭语是这么回答他的:
“不是防备你伤害我,是防备你伤害你自己。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如果你坚持不下去了,可以随时让我停止——但在那之前,只有你自己能救自己。如果你清楚了,我们现在就开始。”
白色的轿车在山道上飞驰。
这一带的道路是上坡,最高能达到海拔两千多米,如果垂直爬升的速度太快,甚至可能导致身体不适。而且随着高度的提升,道路上的能见度也越来越低,灰蒙一片的大雾像远古兽类张开的混沌巨口,不断地将道路吞没进去。
道路两边的景象也从农田逐渐变成了繁茂的树林,到后来只剩下了漆黑的、形状不规则的暗影,如同躲藏在黑夜中的旧日魂灵,已经失却了人类的外形,在静默地矗立着。
它们冷冷地注视着山道上唯一的光亮。
这辆一闪而过的轿车。
和车内若隐若现的,一点小小的星火。
萨马罗利单手取下已经烧到滤嘴的烟,看也不看地塞到一旁的收纳盒里,另一只手流畅而精准地旋转着方向盘。车辆像一道灵活的游鱼,轻巧地连续绕过不知道被谁扔在路中间的几个三角锥,一丝水花都没有激起。
他空余的那只手在中控台处固定的手机上点了几下,一幅简单的地图显示出来。上面有两个点在路网上闪烁着,每一秒地图刷新,都出现在新的位置。
“再有最多三分钟我就要退出系统了,不然本部那边会发现问题。”耳机里的声音说,“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萨马罗利咔嚓一声点了支新的烟,插进夹在收纳盒壁上的一个小巧鱼尾夹的尾柄里:“没什么大问题。这群人在路上给我玩了点花样,但是轮胎的印痕太显眼了。新车上路也不先检查一下胎压,我看他们再开下去这车就要翻了——唉,希望林酱有系安全带吧,要是那张可爱的脸受伤了,我真是要后悔一辈子。”
“……”耳机里沉默了几秒钟,“收敛一点,他年龄比你大。”
萨马罗利振振有词:“年龄大怎么了啊?酒难道不是越久越醇吗?当然如果有机会能看到还年轻水嫩的林酱的话,我睡着都会笑醒啦——没有说他现在不可爱的意思哦?只是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太死气沉沉了,忍不住就想要让那张脸上露出更多的表情呢。”
“我这有电话,挂了。”对方显然没有心情听他大放厥词,耳机里很快就寂静一片。
“真是的,总是这么无趣的话会找不到女朋友的哦。”萨马罗利嘀咕道。
他不再说话,手机上切了一首纯音乐。悠扬的长笛声顿时充满了车内,间或点缀着清脆的风铃声,让人想起秋日的庭院,鹿鸣草在门前盛开,小虫唱着轻轻的歌。紫色的碎花在风中轻轻摇晃着,拂过来客的裙襟。
谁会驻足庭前,抬手拨动廊下的风铃呢。
“九月……是我的时节啊。”他弯起眼睛,“这次也给我好运吧,林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