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一次,对方也是露出了一贯的爽朗笑容。
“放心吧,交给我好啦。这次也不会有事的——不会再有人死了。”
然后转过身挥挥手,大步离开了。
他说得没有错,后来在那个会场里确实没有任何一人死去。参会的媒体、支持者和工作人员合计五百多人,全都安全地离开了东都塔。
只除了那个带着一整串炸弹,从上百米的高空坠下去的人。
再见面的时候,就是在组织管辖下的某间酒吧里了。那一夜刚好是难得的年度集会,于是整个东都区域的代号成员都见证了这一幕:苏格兰在闲聊时霍然起身,一推吧台迈下高脚椅,转眼间去到一个昏暗的角落,拔枪顶住了一个正半躺在沙发里和旁边美女调笑的青年。
对方不以为意地抬头看了看他,漂亮的桃花眼弯起来,仿佛抵在额角上的冷硬枪管是一朵盛开的柔嫩玫瑰:“怎么啦,火气这么大,难道这位美丽的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吗?抱歉抱歉,那我请你喝一杯吧——初次见面,我叫萨马罗利,有机会一起出去玩啊。”
苏格兰笑了笑:“幸会,我是苏格兰。”
下一刻他扣动了扳机。
曾经那个离开的身影,这一刻与面前的景象惊人地重合了。
但为什么会重合呢?
仅仅是——仅仅是一次普通的工作交接而已。
苏格兰知道自己的心态确实有些不对了。萨马罗利这时自告奋勇地站出来替代他,让他能够腾出时间来冷静一下,反思自己,他应该感谢——不,他们之间从来也提不上感谢这种事。
而且杜凌酒其实很好相处,并不像朗姆或者琴酒那样经常疑神疑鬼,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更是从不插手组织事务。萨马罗利只是去临时照管度假的杜凌酒一个星期,要不是出了曙雀的事,其实应该还挺轻松的。
但为什么,会给他一种,萨马罗利即将一去不回的感觉?
苏格兰反复咀嚼着萨马罗利刚刚的话,像他曾经反复推敲萩原研二离开前的寥寥数语。忽然,他意识到了不对,追上来两步:“……你早就认识杜凌酒?你从来没有说过。”
——但是他随后告诉我,你的对手是杜凌酒,我就知道这一趟我非跑不可了。
刚开始还不以为然,相信着好友的操守。但在发现是面临着怎样的对手时,态度就截然不同了。
杜凌酒这个代号向来十分神秘,在组织内流传的情报并不多,即使零告知了真名,林庭语公开的信息也没有太大的威胁性。顶多是那个显然被传闻夸大了的催眠术,这不至于让萨马罗利过分紧张起来。
唯一可能的解释是,萨马罗利原本就知道杜凌酒。
并且清楚地知道,杜凌酒有着怎样可怕的能力。
萨马罗利的脚步停下了。
“我以前听一个人说过,只要杜凌酒想,没有他无法捕获的人。”他侧回头,声音很轻,“那时候我觉得这是开玩笑——后来我相信了。”
苏格兰的瞳孔剧烈震颤起来。
萨马罗利笑了一声,继续提步往前走。这个小小的停顿完全没有影响他的速度,就好像过弯时稍微点了一下刹车。向来能说会道的嘴,也再没有多说一个字。他只是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就继续向轿车那边走去了。
苏格兰望见他单手倚在打开的车门上,弯下腰去,似乎是笑着对刚放下手机的林庭语说了什么。在昏暗的车内,林庭语的表情看不清楚,只能勉强分辨出几个字的口型,凑不齐一句完整的话。
然后萨马罗利俯下身去,向林庭语张开了双手。
林庭语稍稍抬眼看了他一下,就垂下了头,似乎是默许的模样。于是萨马罗利就弯腰把坐在后座门口的林庭语抱起来,保持着侧身的姿势绕到停在一旁的另一辆黑色轿车的驾驶位旁,小心地用手护住林庭语的头坐了进去,紧接着拉上了安全带。
自始至终,林庭语都没有什么表情。雪亮的车灯将他的面色映得苍白一片,偏浅的瞳仁即使落在强光里也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一切都无法经过他的心底留下任何痕迹。
——你抓不住他的。
刚才听到的话语,这一刻又在苏格兰耳畔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