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作为乌鸦军团一员的事实暴露,或者情势危急确实没有办法维持那个“林庭语”的身份,所以索性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贝尔摩得能够这么做,是因为她早就经营好了另一个身份。丢弃了一副衰老的面皮,立刻就能够再次活跃起来。
假设杜凌酒一早也做了这样的准备,应该会改名换姓,制造另一个不会被熟人联想起来的身份。像这样姓名相同,相貌相似,仅仅是年龄有几岁差距的“弟弟”,根本没有任何掩藏身份的作用,反而会引起怀疑。
而且关键是——
至少到现在,林庭语也没有在自己的家庭关系栏里,找到一个所谓的“弟弟”。在他所有的记忆里,杜凌酒都是孑然一身,关系圈里最近的亲属大概就是表亲陆阳了——年龄上来说,陆阳确实比他小半岁,但怎么想都对不上这个“弟弟”的说法。
所以到底为什么,波本和苏格兰都会认为他有这样一个弟弟呢?
一声闷响后,苏格兰收枪起立。他快速销毁了自己来过这里的痕迹,砖地上的烟头,防水靴的印迹,射击时枪管剐蹭过窗沿的灰色凹痕,以及这柄枪本身——被他拆成了数十块零部件,用外套包起来,在离开时分成四份,逐一扔进了附近的河里。
十分钟后他双手插在套头卫衣的前袋里,低头坐在一道地铁站台的靠墙长椅上,像旁边所有等车回家的上班族一样无精打采。区别大概是别人在玩手机打发时间,而他只是半靠着后面的墙壁出神。
一个人在他旁边停下。
苏格兰瞥了那个人一眼。对方藏在猎鹿帽下的紫灰色眼睛对他眨了眨,然后继续往前走,转进了附近的公用厕所。
又过了两分钟,列车到了。站台上一下子人潮涌动——而苏格兰拉起兜帽,借着人群的掩护,也起身悄无声息地进了那间公厕。
每一个隔间都开着门。苏格兰一路走过去,前面几个隔间都空空如也,只有最后一个隔间——他飞快地向后扫了一眼,确认没有人在这种时候跟着进来,然后闪身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狭小的隔间里,波本把帽檐抬起来,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了几下,放在一旁。
“好了,现在安全。长话短说,朗姆想要抓住杜凌酒,秘密囚禁到他在欧洲的实验室里。我今天就要飞到美国去,配合他的行动——你后面的任务日程怎么样,能不能找个理由也过去一趟?”
苏格兰怔了一下:“……秘密囚禁?”
波本眼里滑过一丝嫌恶:“他不知道从哪堆旧档案里翻出来老朗姆当年的一些实验计划——其中就包括曾经让卡登席德去取得杜凌酒的血样,研究其中的长生基因。”
苏格兰觉得一股凉意从脊骨慢慢爬上来。
卡登席德——松田阵平当年接受过这样的任务吗?做到了吗?
不对。
不管松田是不是曾经把林庭语的血样带给老朗姆——在半年前,奄奄一息的杜凌酒被他从海边捞回来,送进组织的医院里抢救时,该抽的血早就抽够了。
如果有什么要研究的……
朗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算冒着莫大的风险——激怒琴酒以及在组织里名声扫地的风险,也要绑架杜凌酒,想必是这场研究终于出了结论。
杜凌酒的身体存在着极大的研究价值。这种价值甚至超过了他作为组织高级代号成员和警界合作人的价值,让朗姆愿意铤而走险。
苏格兰的声音有些干涩:“这是他的意思……还是‘那位先生’的意思?”
波本不假思索地回答,显然他早就针对这个问题进行了一番调查:“是朗姆自己的想法。他这次行动没有上报组织,而且只用了他自己培养的亲信——他一开始是想派宾加去的,但是宾加不乐意,跟他吵了一架,现在正被他关着禁闭,所以任务才落到了和杜凌酒有仇的我头上。”
不是组织的授意,就还有操作余地。琴酒一派向来和朗姆一派不太对付,苏格兰去破坏朗姆的私人计划,而且还是为了保护另一个重要的组织成员——为了保护跟琴酒关系密切的杜凌酒,就算事情闹大了,要考虑后果的也是朗姆,而不是苏格兰。
至少琴酒肯定会把枪口对准朗姆的脑袋。只要他找得到朗姆的人。
苏格兰迅速整理好思路:“万一我需要向琴酒解释我的消息来源——”
波本递给他一张名片:“这个人是宾加自己养的线人,名叫卡洛斯。你可以去找他对好口径,对外就说是他把消息透露给你的——宾加好像真的对朗姆要动杜凌酒这件事非常恼火。”
恼火这个形容其实还轻了,事实上,波本去见宾加的时候,那个脾气火爆的南美小伙子骂得相当难听。直到波本隐晦地透露了一番对杜凌酒的“爱意”,宾加才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他半天,最后给了一个线人的联系方式。
“卡洛斯可以帮你找个秘密小窝。”宾加这样说的时候,表情有点古怪,“你真的只是想把杜凌酒藏起来?瞒过朗姆先生?”
“你是在怀疑我做不到吗?”
宾加没有说话,但是表情更为古怪了,介于某种扭曲的忍耐和兴奋之间。过了一会,他才松口让波本离开。
“……总之,他和杜凌酒的交情很深。而且他对朗姆重用的库拉索等人很不以为然,日后还有很大的利用空间。”
波本也很难形容那种奇怪的会话气氛,于是他直接跳过了细节,进入结论:“我有个想法,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让杜凌酒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