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并没有立刻进到审讯室里去。
他首先去了负责这一层的监控室,一脚踹醒了趴在操作台上睡得人事不省的——算是安全员?反正也是个玩忽职守的废物,下次杜凌酒再找他要耗材的时候可以用上。
没有理对方诚惶诚恐的伏地求饶,琴酒将视线投到监控屏上,迅速找到了标着“NO.9”的那一面屏幕。
此刻那上面是全然的一片黑暗。只有左下角不起眼的一行灰色小字,显示着当前的日期时间,才能证明它还在工作。
琴酒抽出一支烟咬住。
九号间没有红外摄像这件事,他是知道的。而且这个房间的录音设备,昨晚才刚刚被一个成川会的头目垂死挣扎时砸坏,还没来得及修。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特地给杜凌酒选了这一间审讯室。
毕竟林庭语=杜凌酒这件事,了解的人越少越好。如果有人看到了林庭语在组织的地盘上给萨马罗利或者波本做催眠的录像,难免会意识到,那位在欧洲区声威颇大的Basilic,也是同样的风格。
虽然代价是琴酒自己的风评被害——贝尔摩得转播给他的那些八卦里,甚至还包括了“琴酒已经腻了在组织里调酒,出去找个清白人玩玩,结果不小心来真的了”之类的离谱传闻。
不过那个女人编排他的事也不少了。要不是因为任务上偶尔还有联系,琴酒早都要把她号码拉黑了。
他点着了那支烟,声音沉沉:“九号房的等候间,两侧的门,都锁死。”
地上那个家伙呆愣愣地抬起头:“……啊?”
“现在!”
琴酒再次一脚直接踢翻了他,然后盯着这家伙过了半天才挣扎起来,一瘸一拐地去操作了一通。片刻之后,侧边的两个提示灯转红,下方显示出了“LOCK”的字样。
“好、好了,琴酒大人……”
琴酒冷哼一声:“叫几个人来替你,盯着那个等候间里的情况,你自己滚去领罚。”
安全员哭丧着脸连声应是,连门都没关就低头跑了。
心烦。
琴酒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把胸中的浊气都吐出去。
他先前困得狠了,脑子不太清醒。路上抽了两支烟,又被即将到来的表演略略振奋起精神,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波本真的是日本公安派来的卧底,那么从训练营起,就一直被这只老鼠缠着的苏格兰,为什么至今没有被捕?
就算是放长线钓大鱼——苏格兰身上可背着两个条子的命。有这样强力的投名状在,获得的重视也天然比别人多,因此迅速拿到了酒名代号。这条鱼不算小了。
而且和平时就注意隐藏行踪的其他组织成员不同,苏格兰一直保持着“诸伏景光”的身份,在光明正大地活动。无论想要公开抓捕还是秘密调查,都很容易做到。
波本既然能提供假情报让卡尔瓦多斯受伤,那么把行动情报卖给日本公安,让苏格兰失手落网,再把自己摘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苏格兰身上仍然无事发生。甚至今天还去警视厅逛了一圈。这不合理。
假如苏格兰已经被波本策反了,这种事就说得通了。
琴酒刚刚进去那个等候间的时候,格外注意观察了一下苏格兰的状态。
有些紧张。但并没有太多的惊慌失措,表现还算平静,不像是发现自己露馅了。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苏格兰真的跟波本勾搭上了,收到他的任务通知以后,第一时间就要跟波本亡命天涯去了。
但琴酒还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看在苏格兰平时听话好用的份上,他已经给出了极为稀少的耐心——有了疑点还能先观察这种待遇,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如果苏格兰真是生出了二心……
琴酒又抽了几口烟,然后把剩下的半支按灭在一旁,转过身去。猩红的“LOCK”从他墨色眼底掠过。
他推开另一扇门,走了进去。
琴酒甫一进门,林庭语就注意到了——很难不注意到,在这被黑暗铺满的房间里,骤然出现了长长一片银白色的冷光,和光幕之中的那道黑色人影。
没想到有一天琴酒也能带着光出现,真是莫名有种黑色幽默的感觉。
林庭语这样想着,就很轻地笑了一声。
光很快就又消失了。只有巨大的黑色身影,潜在视网膜上的残像里,悄无声息地掩袭到面前——琴酒不满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笑什么?”
“笑你来晚了。”杜凌酒的语调听起来有点淡淡的惋惜,“隔久不做事,环境又不太好,刚刚似乎下手有点重了……这个可能用不了了。你手头还有别人吗?”
琴酒皱了皱眉,转眼望向杜凌酒前方不远处的地上。迅速适应了阴暗的环境以后,他发现那里蜷缩着一团黑影,是个倒伏在地上的人。
还活着。有呼吸,但是背部的起伏很不规律,像是在经受什么噩梦一样,手指也紧缩成拳。看上去确实是叫醒也没法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