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其实没走太远。他蹲在另一处安静的屋角下,保持着一个能清楚看见那间小平房的情况,又听不见房里说话声音的距离。
头顶上那片塑料的破旧遮阳棚一直噼噼啪啪在漏水,让他分外惆怅。
“啊,要是能抽支烟就好了……”
一个精致的金属烟盒飞进他怀里。防水款,自带打火孔,曲线窈窕得像它的主人一样。
“谢啦。”萩原研二弹出一支,以手挡风点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旁的女人,指间也夹着一支细长的淡烟。她姿态优雅地将滤嘴凑近自己的红唇,蜻蜓点水般轻轻嘬了一口。
“你好像一点也不奇怪我会来。”
萩原研二头也不抬地把烟盒抛起来,女人轻轻巧巧地一把捞住,放回口袋。
“有热闹不来看的话,这才不像你吧?住在好莱坞头条的女王陛下。”
他苦笑着也抽了一口烟,结果用力太急不小心呛住了,顿时扭头一阵狂咳。
贝尔摩得看见这副狼狈模样,不由得啧了一声。
“不要乱讲,我可是被抓过来的。那小子打不到车非要抢我的,你以为我想三更半夜顶风冒雨来看你们演一出断背山吗?明天我还约了美容师和医生呢。”
她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将目光投向了萩原研二刚才紧盯着的那扇门。
“不过,确实没想到Gin家的沙龙有这么多客人。连你这个死人都爬起来捧场了,想必还有更重量级的谁要加入吧?”
“呜哇真是冷酷无情的发言——就不能先关心一下已经上场的选手吗,其中有个人就在你面前哦?”
贝尔摩得缓缓吹出一缕白色轻烟:“怎么,你们要开WWE吗?那我当然是支持Nana的孩子了。”
萩原研二更蔫了:“果然完全没有人看好我啊……”
“男人之间的争斗,稍一犹豫就会败北。”贝尔摩德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你的技术不错,但决心还差得远呢。这样就会退缩的话,可是完全抓不住小Dolin的。”
她俯下身,荧光闪烁的指甲弹出几星烟灰,在飞溅的雨丝中飘飘摇摇,落到萩原研二眼前。
“看在你当年也帮过我的份上——想要一点小小的提示吗?”
萩原研二长长叹了口气。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然后站起来。贝尔摩得适时地让开一点,也直起身——忽然她脸色变了。
一柄小巧的女士手枪,正握在萩原研二手里。几乎被整个包裹住了,只剩下一点枪管露在外面,直直抵住她的眉心。
贝尔摩得下意识地收缩了一下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空的。
“犹豫就会败北。”萩原研二弯起眼睛,但脸上没有任何笑意,“是这样说的吧?对着一个死人掏出了枪,却没有第一时间让他尘归尘土归土,就会出现这种糟糕的发展哦。”
贝尔摩得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她冷冷地说:“你要是开了枪,明天全世界都会知道,那个叛徒Samaroli还活着。你猜组织的格杀令什么时候会到?”
“啊——那不重要啦,反正我也是曙雀大人的手下了,他会保护我的。”萩原研二眼睛弯起的弧度更大了,“倒是你,女王陛下,你猜你的宝座还能维持多久呢?”
他举枪的手稳如磐石,脑袋却俏皮地晃了晃:“你知道……吉野杉叛变了吗?”
贝尔摩得神色剧变。
“你怎么知道吉野杉?朗姆不可能——”
“不可能把这么核心的机密告诉我,对吧?”萩原研二往小平房那边点了点头,“但是林先生似乎知道呢。我刚才在那里,听到他给吉野杉打电话了。”
——这场生日宴,到底是为组织开的,还是为日本公安开的?
——我的情报,是你卖给FBI的吧?
以及电话收线前,如同呼吸一般轻微的笑声。
——那就解释给我看,吉野杉。
“生日宴……”贝尔摩得的眼神冷了冷。
她当然知道萨马罗利嘴里惯常七分假三分真,套话技术一流。组织里很多人都中过招,而且大多数心甘情愿。
但吉野杉的情报本来就是极度的机密,就连她也是从那位先生口中直接得知的。以萨马罗利这种只算朗姆圈子镶边级别的角色,又脱离组织这么久,还说得出这些细节,就不可能是编的。
至于杜凌酒是怎么知道的——杜凌酒去年到日本的时候,就是吉野杉负责对接的。当时两人交流据说还算密切,至少官方行程上是这样的。
或许那时朗姆略微交了一下底,或许也是由那位先生告知的。杜凌酒一向受到那位先生的格外重视,因此代行那位先生意志的贝尔摩得,同样也对杜凌酒保持友好。
当然,是在自身没有受到威胁的前提下。
“随意就好。”
这是她应邀来曼哈顿,成为杜凌酒宴会女伴前,那位先生的指示。
——言下之意是,她有最大的现场权力,可以见机行事。有必要的时候,干掉几个人也不是问题。
因此在发现朗姆那些鬼鬼祟祟的手下时,贝尔摩得直接把他们抓起来了。她毫不担心朗姆告她的黑状,那位先生会给她撑腰。
而到杜凌酒疑似被捕时,她第一时间变装逃出了那家酒店。她安排手下在附近盯梢,同时召集人马,一旦杜凌酒有要被转移的迹象,就尝试劫车——或者干脆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