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降谷零用力按了按额头,有点勉强地扯动了一下嘴角:“没事,谢谢您的关心……大概是前几天不小心卷入了一场爆炸,现在还有点轻微的脑震荡吧。”
他缓了一下,直到脑内的吵闹都消散,才又露出了得体的笑容:“放心吧,至少在把您安全送到之前,我都不会有事的。倒是您,淋了雨吹了风,要先联系一下医生吗?”
林庭语摇了摇头:“不用了,先把正事办完。”
但那张素来苍白的面庞,已经显出了淡淡的绯色。应该是发烧了。
松田之前嘱咐过他先把人送去医院,只是现在来不及。不过目标地那里有随行的医疗团队,水平可比美国的社区医院要高得多了。
不行,回想起松田的表现——还是十分在意。
降谷零觉得心头好像有一万只猫在挠。他忍了半天,还是决定用所剩不多的时间问清楚。不然等下到了公安的地盘上,再提这种话题就显得很公私不分了。
“您到底是怎么认识松田警官的?”
“我说过了。”
“不要开玩笑了,林先生。”
林庭语似乎是被纠缠烦了,再开口的语气都变得冷淡许多:“我见色起意潜规则他未遂,可以了吧?”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拒绝了这个越发离谱的答案:“且不说他跟您根本不在一个领域……就算您有这方面的需求,那也还不如潜我,起码我的技术肯定比他好吧?”
松田他还不知道,在警校的时候就是个恋爱绝缘体,把联谊当自助冷餐会用——而且还是被萩原那家伙拉去当人形招牌的,根本没有搭上过哪个姑娘。
虽然大家都没有实战经验,但是卧底培训里关于这方面的课程可不少。一如既往地在所有科目里保持满分的公安警官先生,对此还是有些信心的。
然而林庭语默了默:“……那可未必。”
降谷零几乎要控制不住把方向盘拧断的冲动了——这可疑的停顿是怎么回事啊!难道你还真的试过松田的技术吗?有那么好吗?!
可恶,去欧洲隔离的一年还是太影响情报收集了,根本没有听说过这方面的消息……按道理应该和杜凌酒形影不离的景,也一点没提过这种事。
所以松田先前离开的时候才那么失魂落魄吗?那还真是分手现场——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谈上的啊?!
大概是他的表情过于狰狞,也可能是实在没事做,后座传来的声音终于显出了一点温柔的意思:“好了,我知道你技术也很好,别太在意了。”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而且,想到其他同期轻重不等的异常症状,降谷零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某种可怕的猜测——那种神奇的催眠术,不会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吧。
所以在他们之中最擅长洞察人心的萩原,才会在被追问的时候,露出那种平静得宛如认命了的表情,对景说出那样的话——“你马上就自由了,开心点吧。”
到底是哪方面的自由啊。
把这种危险人物送回去,真的不会让整个公安本部都沦陷吗。
林庭语不用看降谷零变幻莫测的脸色,也大概知道他脑子里正在翻卷起什么样的十三级风暴。
但是,反正杜凌酒马上就要死了,风评不风评的也不重要了。自伤八百能让对方思维宕机露出这么精彩的表情,也还挺有意思的。
一点小小的报复而已——谁让你反复给我制造社死场面的。
不过,万事还是适可而止。就像当年逗弄那个小孩一样,炸炸毛很好玩,气过头不理人了还要花心思哄,那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正事更重要。
刚才降谷零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让林庭语进一步确定了猜测。
“等下被保镖检查到了,不太好看。”
以降谷零身为日本公安警察的背景,如果要带着他逃亡,自然会首选回归日本公安的大本营。
而在当前,在曼哈顿乃至在美国,日本公安密度最高的,自然就是大石信久的祝寿团所在地。
这些人之中,有资格配置保镖,而且保镖有权力随时执行搜身的人,并不算多。大石信久正是这些人地位最高的一个。
在另一条世界线的回忆里,降谷零透露过自己和大石信久相熟——
林庭语还记得,这场鸿门宴最开始的名头是为了抓出潜伏在日本警务系统里的组织高级线人“吉野杉”。所以这些宾客,理论上都是嫌疑人。
在不清楚这个“吉野杉”到底是谁的时候,主持这次抓捕行动的大石信久,看上去自然就是最可靠的一个了。
有着旧时相识和这种可靠印象的双重加持,降谷零想必会跳过自己的直属上司,秘密赶往大石信久的所在地,直接把林庭语交过去。
林庭语注视着窗外飞速划过的景象。黑魆魆的都市如同深渊般列阵直立,同样沉默地注视着他。
“别猜来猜去的了,骗你的。”他忽而开口,声音轻柔,“那位松田警官跟你一样是组织里的人,过来给我送个东西而已。”
“……送什么?”
马上降谷零就不必再问了。一个坚硬、圆环状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后颈,冰凉的金属质感让他不用看后视镜也能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我不会去‘吉野杉’那里的。你告诉朗姆,别以为把我卖了,他就能好过——”
林庭语很淡地笑了笑。
“想要我的血,有本事他就自己来拿,我在港口的城堡等你们。但要是这次杀不了我……你们所有人,最好留份遗嘱。”
这时车辆压过一块石头,整个悬空地飞起来又重重落地。林庭语手里的枪也歪了歪,但还是迅速指回了原位。
放在储物盒上的手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它翻滚下来,掉进了车座的缝隙里。屏幕亮着,显出了上面通话人的名字:
“G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