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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白发现,周勇王最近经常盯着她。那种眼神就像饿狼看到猎物,随时准备扑上来一口咬断她的脖子。
路白毛骨悚然,只能装作看不见周勇王,和周母一起在家里做给娃娃贴眼睛的活计。一双眼睛三分钱,一整天做下来,她和周母一共能赚40左右。倒不是她手慢,而是周母上了年纪,眼神不太好,又时常要停下来去做其他家务。
周母警惕性很高,怕路白逃跑,所以她用来捆住路白的绳子很短,只要路白稍有动作她就能发现。就算路白能打得过老太太,只要周母喊一嗓子,左邻右舍便都会出来。
所以路白每天都会告诉自己要沉住气,她需要真正恰当的时机。
周淮也要去村里的油厂上班,他早上七点出门,中午回来吃一顿饭,睡过午觉后下午再去,下午四点再下班回来。
这村里有练菜籽油的手艺,油厂里上工的都是村里的青壮年,陈勇也在那里帮忙,油做好了便销往山下的镇子里。
周淮一个月能挣一千,他不私藏,大多数都交给周母。但周母身上的钱是留不住的,一部分要还村长的债,另一部分则被周勇王拿出去挥霍。
村里所有人买媳妇的钱都是跟村长借的,打麻将的馆子也是村长开的。
有时周勇王拿一百块钱出门,当晚周母便会在账本里记下三百的债务。
家家户户基本都是这样的情况,只不过周家欠得格外多。
如此入不敷出之下,周母便将希望放在了路白的肚子上。生了孩子,娃娃养大了成了劳动力,自然能赚钱填补家里的窟窿。
但路白不愿意生,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周淮也不愿意。每每在餐桌上被母亲和弟弟嘲讽,周淮都一言不发,任由他们用肮脏的话语攻击自己。
不生正好,路白已经强迫自己暂时接受现实,想让她生孩子简直就是做梦,如果她真的怀上了孽种,那还不如直接去死。
日复一日的劳作之下,看起来已经老实的路白终于得到了周母的信任,解开了绑在她身上的绳子。
与此同时,李山又来了,这次他带来了两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的小姑娘。
路白和周家人一起坐在广场上,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姑娘被同一户人家的兄弟买走。周勇王本想买一个,但周家已经债台高筑,周母近乎哀求之后,他才放弃了要上去抢人的想法。
姑娘被人带走,围观的群众各自散去。
这是路白第三次走这条路,她不动声色努力记住每一个拐角,路上经过的每一户人家,这未必是逃生时会用到的路线,但记住了有利于她找出正确的路线,所以她看得很认真。
周淮就走在路白身边,他用没什么温度的声音说:“不要想着记住了路就有机会逃跑,你永远逃不出这座山的。”
路白作出惊讶的表情,“淮哥说什么呢?我只是没机会出来,所以看什么都好奇。对了,陈勇家在哪?今天怎么没看到陈勇和纪月?”
周淮:“纪月怀孕了。”
“什么?”路白神情一怔,她舔了舔嘴唇,试探着问,“我能去看看她吗?”
“去了你预备做什么?劝她不要想着杀死自己的孩子,还是告诉她忍一时,你会带着她走?”周淮的面色阴沉下来,“我不会让你走的,你是我的媳妇,我们才是一家人。”
以周淮的脾性,他说了不允许就是不允许,路白也知道周家的三个人多少都有点精神不正常,她不想刺激周淮。
“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我是你媳妇,这是不争的事实。”路白强忍恶心安慰着周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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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周淮带路白去了陈勇家。
陈勇的父母都不在,陈勇坐在院子里洗衣服,满盘鲜红触目惊心。
周淮略过陈勇,直接带路白进了卧室。纪月就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她变得更加消瘦,眼眶凹陷,看着没有一点生机。
周淮:“给你十分钟。”
说完,周淮转身出去了。
路白扑在纪月的床边,握着纪月瘦到皮包骨的手,眼泪夺眶而出,“阿月,你怎么了,我求求你,你千万要撑住。”
纪月笑了笑,眼里泛着晶莹,“我没事,我才不会死,我们还要一起回家呢。”
听到她这么说,路白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看向纪月的肚子,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们阿月真勇敢,但是下次,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纪月摇了摇头,“它本来就不应该出现,我一开始想过要生下来的,毕竟生了孩子他们才能真的对我放心。但是他们说,如果是个女孩,就要丢进山里。”
“难怪村里看不到一个女孩子。”路白怔怔地说。
“陈勇喜欢小孩,但是我告诉他,我不喜欢,我说有了孩子我就不喜欢他了,幸好他是个傻子,不然我整天被绑着还解决不掉这个麻烦呢。”
纪月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冰冷,经过了这几个月,她们都不再是曾经天真烂漫的女孩子。她们学会了隐忍,做的出取舍。
“你好好修养身体,等你养好了,我们就走。这段时间我会想办法去山里摸摸情况,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
短短的十分钟很快结束,周淮进来带走了路白,纪月笑着和路白告别。
回家的路上,路白一直在思索怎么提出进山逛逛而不被怀疑,她没想到,这个机会会来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