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颊泛着薄红,小喘着气,眼神却很明亮,一路上纷杂的思绪被抛了干净,只殷切地等待来给他开门的人。
诸伏景光开门时还很担心,但如月琉生走时是什么样子,回来时还是什么样子,连被他戴上的围巾都没有褶皱,看见他时还弯了弯眉眼,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诸伏景光神情倏忽放松下来,轻声回应道:“欢迎回来,琉生。”
像一下子从诡谲莫测的算计中走入另一个世界,黑夜被关在门外,柔和的灯光铺满每一寸角落,在最寻常不过的问候声中,让人忍不住产生更多的、关于家的联想。
“事情都还顺利吗?”诸伏景光问。
“嗯,一切顺利。”如月琉生挂好衣服,听见了新闻播报的声音,似乎在讲一宗杀人案,背景音里的警察声音有些耳熟。
看见画面里正维持着秩序的高大身影,如月琉生“啊”了一声:“搜查一课真是忙碌啊。”
诸伏景光倒了一杯热水过来,闻言道:“据说凶手还没有抓到,估计接下来几天要连轴转了。”
如月琉生注意到短暂拍摄到的现场中焦黑的痕迹,略微皱眉:“是炸弹杀人?”
如月琉生似乎对炸弹犯格外敏感,诸伏景光侧目端详他的神情,一边回应道:“是的,炸药含量计算很精密,只炸死了被害人,房屋没有受到严重损害,接下来大概会要求爆处组协助。”
“这样么……”如月琉生记下此事,打算后面查一查。电视机里警视厅正在对事件进行回应,安抚民众,见没有其他信息,如月琉生关了电视,把放在一边的毯子揉成一团抱在了怀里。
诸伏景光解救了皱巴巴的毯子,塞了一个猫头抱枕给他。
“诶?”
如月琉生和大猫头的豆豆眼对视,捏了捏它浅棕色尖尖的耳朵,然后把整个猫头来回搓圆揉扁:“这是哪里来的?”
诸伏景光看着他,眼带笑意:“等你的时候去了趟超市,顺便买回来的。”
如月琉生“唔”了一声,低头专心和猫头作斗争。他这个安全屋是新换的,只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诸伏景光会想要添置东西也很正常。
不过,诸伏景光在他去向不明,外面还下着大雨的时候专程去了超市,大概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吧。
诸伏景光见他没有要问什么的意思,略微敛眉,轻拍了拍如月琉生的手腕。
“嗯?”
诸伏景光拿出一个小瓶递给他。这小瓶约莫只有小指长,瓶身纯白,拿在手上有颗粒碰撞的声音,如月琉生心里刚有所猜测,就听诸伏景光道:“这是医院尝试配出来的药,原本我们约好拿药的时间就是今天。”
所以其实就算如月琉生不发那一条将人引开的信息,诸伏景光也得离开一段时间。
“……”如月琉生有片刻失语,他已经将之前被带去做身体检查的事情完全抛之脑后了,完全没想到诸伏景光离开是去拿药,张了张唇:“……一天吃几次?”
诸伏景光把刚刚倒好的温水往他面前推了推,细致地转达着医嘱:“一日一次,要注意有没有不良反应,一个月以后去医院检查。”
“这是尝试配置出来的缓解剂,就算没有效果也不会对身体产生太大的危害。但如果出现了不适,一定要马上停药。”
如月琉生点头,倒出一粒小药丸就着水吞下,一边却分神看着慢性中毒的进度条。
没有变化。
他对诸伏景光笑了笑,很郑重地承诺:“我会好好吃药的。”
那天晚上之后,如月琉生似乎想通了些什么,诸伏景光能感受到他细微的变化。这本是诸伏景光想要看到的,只是偶尔——比如此刻,在直视那双认真的绿眸时,会觉得心脏像被温软的爪垫揉了又揉,蹭了又蹭,他好像第一次知道原来心真的会化成水,大概面前人说什么都会答应。
因为诸伏景光知道如月琉生产生这样变化的理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因为他再明确不过地告诉了如月琉生:你害怕我会离开的恐惧,会一模一样地重现在我的身上。
你觉得我的死亡会给你带来多大的痛苦,那么你的死亡带给我的痛苦如是。
在深夜里,诸伏景光安静地凝视着如月琉生的睡颜。他早就发现有自己在身边时如月琉生总是毫无防备,就算有时做了噩梦,一般能在他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
如月琉生无法离开他,离开他们。这是诸伏景光很早就看清的事实。
所以,他想,对我坦诚一些吧,琉生。无论我们最终是否能成为爱人,我们都早已是不可分割的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