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信任她吗?”
“……”
“不可以轻敌大意。不过,赵媎你的意思我们明白。”
“你是希望我们暂时放下芥蒂之心,忘记她血脉上的缺陷,与她和她身后的巫国合作。”
“如你所说,她本就是十几年前埋下的棋子,只要她是真的对计划有利,哪怕此人真是个男子,我等也会把这口气暂时忍下。”
“楚世子是个明白人,在场的各位媎妹都是聪明人,自是不会过于小瞧了她。”
“巫人暂时是盟友不会反水,但江景城毕竟血脉不纯,又有谁会真正地忘记她也是个齐国人呢?她是否会心甘情愿地做我们的棋子还不好说。”她边说边摇头。
“身为齐国的皇子[1],在我等扶持之下即将登顶至尊之位,那时她真的能忍住掌握实权的欲望吗?”
“最终,是否会铲平齐国皇族?”姬无畏神情有些隐忍,她问的是结果。
赵天明的答复没有让她失望,道:“这是自然,还有那些叛徒家族。”
……
众人少许沉默,随后她们又激烈地讨论了起来。
崔知行在赵天明说话时就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座位,一跃檐上,几个跳转便抵达阁楼楼顶,并没有人发现她的离席。
她抱着佩剑,静坐于檐顶,目光有些幽深地望向远方,看起来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
以周人的评判标准,齐国人的行事处处冒犯。哪怕是经历过血洗,那些被深刻烙印在齐国人身上的东西,难以在短短三十年的时间内拔除。
以崔知行的性格,只要看到违背她所认可的道义与底线的事,她会以江湖中的规矩,用合理合规的方式让对方赴死。
……
在三十年前,她踏足这片废土之时,她就觉得,这里处处充满了腐朽、荒唐。
她决定带着这土地上的所有人,去见幽冥阎罗。
……空无一人的齐国焦土,也算是能和姬无情交差了。
只可惜,没来得及执行,就被打断了计划。
崔知行的表情有些凝重,她抬头仰望着晴空无云的蓝天,内心有些复杂。
那时的情景可谓是人间炼狱。
四处都有作恶的身影,破烂不堪的房屋,衣不蔽体的女人,被逼进角落里挣扎无效被迫承受侵犯的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
这些蛆虫的地位大多不高,或是流氓,或是地痞,或是醉酒的男人,在被他们眼中的“老爷”们随意嫌恶打骂或排挤过后,又把这份怨气转嫁给更为势弱的齐国女人身上。
在发现目标之后,甚至找了一群人对她施暴、虐待,其她人或是围观叫好,或是叫骂发泄,又或是嫌恶。
而这样的齐国女子有两种选择,
一是接受自己的卑贱,选择承受,放弃尊严,认可施暴者的虐待;
二是成为出卖身体者,换取利益,既然违抗不了,就利益最大化。
是的,很少有人会选择反抗。
反抗者大多过于势弱,有勇无谋,多半以惨烈结局收场,曝尸野外,连一卷草席也没有。若是运气不好,连尸身也会遭到虐待。
权力者并不会在意平民的死活,尤其是男人坐在官位上。
他们会认为,这本来就是个常态,上面又不抓,业绩考核也不看和女人有关的事,他们自己还想去齐国女子集中出卖身体的地方享受呢,家里又多弄几个“侧室”。
又有谁会在意齐国地位最低的人们苦苦的挣扎呢?
而所谓“好男官”能做到的,就是在齐国百姓要将女童淹死之时,出声阻止。
确实,和那些人渣相比,不违背底线的人所作出的选择,让这个人成为了一个好大人。
你看!那是一条人命!这个好官让这个“赔钱货”活下来了,记得感恩戴德。
愚民真是无知。
没有地位,没有学识者,被地痞流氓欺辱;有地位,有学识者却被驯化成甘愿奉献舍身的可悲之人。
她们的学识不是为了明智,而是为了取悦和奉献。
人人都会告诉齐国女子,为男人的家族“奉献”是美德,好似这里的女人生下来就是给别人家的一样,而女人的母父就可以用她来换取聘礼。
因为这种婚姻制度,让这里的女子成为了某些无知者口中的“赔钱货”。
而更讽刺的是,这个形容是从孩子的母亲或者是男方的母亲的口中说出来的。
是的,这是来自同性之间的没有任何意义的羞辱,当一个女人用这个词对准另一个同性时,她们之间早已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这个地方出现了一个人造词汇,将庄严的“雌”污名化,出现了“雌竞”。很具有羞辱性。
齐国通常将动物之间区别以雌雄来区分,这一点和周国一致,但崔知行从没听说过周国出现“雄竞”这样的词汇。
因为周人看重阴阳,也看重雌雄,不会过分滥用。
崔知行第一次知道的时候的第一个反应是,开口说这个词汇的人是个动物吗?不然牠怎么好意思使用这个词来攻击人的呢?
以齐国人的情况,雌的本意难以庄严,只作羞辱轻蔑之用。
不然怎么会出现“雌伏于身下”这类屈辱性的比喻?从周国叛逃的男叛徒,他们骨子里的卑弱,只有在大声强调着胡说八道的违逆与污蔑之语后,再凭借着手中的权力将其落实在地,彻底将荒唐的行径贯彻落实在齐国的土地上,才可缓解他们骨子里的自卑与卑贱。
当开口说了“雌竞”这个词,不管要表达的本意是好还是坏,和这个“雌”有关系的所有人,都已经被羞辱了。
所以,有些词汇的出现就是为了羞辱人,说的人少了,这种词自然就会消失,但是总是有人不在意这种事,就会经常出现刷存在感,令人反感。
……
有些齐国女子生下了女儿,会被齐国的女人、男人嫌弃,甚至连她自己也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她自己的“不中用”。
这是何其得可笑。
……被剥夺了施展平生抱负的机会,被关在笼子里而不自知的齐国女人们,甚至连困兽的吼声都不愿意发出,只能发出“啾啾”的鸟鸣声来取悦笼子外面的那些人。
她们永远也没有办法知道,其实她们也曾是笼子外面的一员。
乡下农夫要溺死女童时,农妇多半无法反抗,或是与男方的母亲一样默认这样的不公是正确的,并认为女孩本就不如男孩,死了也是理所当然,不然就会成为“赔钱货”。
让无辜的女童“认命”。
至于那些穷乡僻壤的村落买卖女子强行共·妻的事就不多赘述,都是齐国二代叛徒惹得祸,让这些狗舅养的蛆虫猖狂起来了。
在周国,冒犯女子乃是大不敬,犯事者将会被用药后被关上几天禁闭自食恶果,最后被刑官阉割后成干净之人,再依照相应律法处以极刑,最后暴尸荒野。
其实,无根正是对男人最好的祝福,无根之人意味着干干净净,能被这样对待,也算是恩赐。
只可惜这些蛆虫一般无法理解这一祝福。
不过周国女人一般会将冒犯者在提出下作想法之前,先将人捏死在萌芽里。
可怕的闭环形成久已,在男人驯化女人,教导女人该如何成为“好”女人、妻子、母亲和男方的母亲时,做的很到位。
她们成功被阉割了,在她们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被熏陶。
她们厌恶和“女”有关的一切,只恨自己不是个“男人”。
事实上,她们所羡慕的,本就是身为人的权利,只是被男掌权者剥夺了,而她们却一无所知,还在不自觉地厌恶着自己的性别,被囚困在这个丑陋的闭环里。
二代叛徒的手段确实了得,能写出这种东西,做出那样的决策,说是把她身为女人的人格阉割掉了也不为过。
不知道此人在写得时候,其内心是不是充满了扭曲的?想必此人和齐国皇宫里的那些太监也相差无几,主动自宫。
但是承受这些代价的,是这些底层的人,和这些光鲜亮丽的大人物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备受牵连,那也是几代人之后了。
啧,这一切真是无比的惨烈,又无比的可笑。付之一炬,或许会令这无比残破的土地重新焕发出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