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川真着急得无可奈何,甚至拉住了陆清鹤的袖子:“清鹤兄,你真的不劝劝未辞么?这可是人生大事!”
“怎么劝?”陆清鹤淡淡苦笑,“这不是话本,不是说书,不是戏台上的风月。这是未辞每刻都要捱的人生,只有他能决定如何。”
话虽如此向许青川说,但陆清鹤仍是慎重地问顾未辞:“你是真的想明白了么?”
顾未辞接过执墨送上来的新茶,喝了一口,抬眸道:“是。”
陆清鹤温和道:“人生如寄,百年一瞬,自己愉悦是第一位,其他的,只要不损及旁人,不必顾忌太多。”
他微微举起自己茶盏:“虽然此时无酒,但也不妨为未辞的决定碰个杯。”
许青川犹豫一会,终于“哎呀”一声,端起茶盏和陆清鹤的茶盏靠在了一起。
轻道声谢,顾未辞手中茶盏与他们二人的合在了一处。
碰出的声响很轻,但清脆,似是撞开了冰冷封冻住他的心的冰壳,这些天坠着心的沉重被说出口的决定稀释了好些。
许青川又叹息似的“哎唷”了一声,遗憾终究藏不住。
顾未辞也深觉遗憾。
是真的深爱过,所以到了终局回看,他不觉浪费,只是遗憾。
也是真的深爱过,所以那遗憾也还是一点一点割着心,凌迟着意识。
或许,竟不如浪费。
二月十五是陆清鹤生辰,执墨照例提前五日向顾未辞确认要送的礼物好去打点:“过年时小侯爷得了好一幅松鹤图,世子当时说陆公子应该喜欢,小侯爷便让我收着做今年陆公子生辰的贺礼,就送它吧。”
“不送那个。”顾未辞摇头:“寻一幅上品白扇面出来。”
陆清鹤说过想要一幅他亲自画的扇面,作为生辰贺礼,很是合适。
执墨应着,道:“那我把画交管家入库房去。”
“不。”顾未辞想了想,“你今日辛苦些,把所有逍遥侯府送来的、入了库的东西都清点理出来,装好车。”
“那可要一辆很大的车……”执墨答,又觑眼看顾未辞,犹豫了会儿,还是极轻声地问,“世子,你真的……想好了?”
“一辆车装不下就多几辆。让松风帮着你装车,别惊动太多人。”顾未辞环顾自己屋子,“这屋里的东西我自己收捡。”
执墨便不再说什么,向屋外走,往库房去。
顾未辞又叫住了他:“你去问问秉忠叔,这几日小侯爷哪天不在府里。”
“这不用问。”执墨即答,“君上让二皇子负责营建新驯马场,小侯爷前日和二皇子还有……还有林相家那倒霉三公子一起去了靖川确认马场地界,可得十天半月才能回京城呢。
他话语间的忿忿让顾未辞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
轻轻对执墨道“去吧”,他也收拾起自己屋子里所有和李乘玉相关的物件来。
东西满满当当装了两大车。第二日一早,顾未辞便吩咐松风把那两车东西送到逍遥侯府,交给秉忠叔。
他自己也坐了辆车,去往了逍遥侯府。
车到侯府大门前停住了,执墨打起车帘,顾未辞下了车。
来探看来人是谁好去通报的初九见是他,麻溜地转身,预备奔去把大门打开来。
倒是顾未辞叫住了他,称不必开。
初九听得此言,问:“世子走角门么?”
顾未辞摇了摇头,又向执墨点点头。
执墨怔了怔,很快明白过来,向初九礼貌周全地道:“这位小哥,烦请传报,永兴侯府世子顾未辞有事相扰。”
平日顾未辞道逍遥侯府时其实更常走距扶疏院更近些的侯府后门,但现下状况,他觉遵循着该有的礼仪,很是应当。
“啊?”初九呆呆地愕然不解,继而慌乱地又“啊?”了声,不禁觑眼仔仔细细看着顾未辞,确认过这位确实是阿勇哥叮嘱过的能在逍遥侯府全权做主的那位世子,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世子什么时候入逍遥侯府,还要等通传了?
这让小侯爷知道了可还得了……
顾未辞见初九惘然若此,淡淡开了声:“你去请秉忠叔来,可好?”
看着初九忙不迭去找秉忠叔的声音没入角门,执墨把脸皱成了个小包子的模样。
他替世子委屈,却又替世子舍不得。
直到秉忠叔快步迎了出来,他才带着那股别扭,跟着顾未辞随着秉忠叔进了逍遥侯府。
看到那两辆车里的东西,秉忠叔也是怔住了。
他看着缓步走向扶疏院的顾未辞,深深地叹了口气。
执墨也跟着叹气。
两人叹着叹着,终究没忍住,都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