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刚迈出步,李乘玉便见顾未辞抬手忽而揪住那虞公子的衣领,腰身一动,生生揪着虞公子转了个向,继而长腿一抬,舒展一踹。
扑通一声,虞公子直直向后,坠进了亭边水中。
日光虽暖,水却冰凉。虞公子又冷又惧,扯着声嘶叫着“救命”,顾未辞却好整以暇地站在亭边,整了整衣裳下摆,再悠然抬眼看在水中扑腾的虞公子,冷声,一字一句:“你不配。”
虞公子挣扎到岸边,扶住石头,狼狈站了起来。
他四肢并用姿态难看地向一人高的岸上攀爬,却在堪堪触到岸上时又被人从上一脚踹进了水里。
他不由得又嘶声惊叫起来。
顾未辞被从另一侧快步过来且毫不客气地给虞公子补上一脚的陆清鹤逗笑了。
陆清鹤也轻笑自道了声“痛快”,走过来,和顾未辞并肩欣赏着虞公子再次扑腾着往岸边来的模样。
这次爬到了岸边,虞公子却只敢站在半人高的水里,不敢再动,生怕顾未辞或陆清鹤又再对他补上一脚。
又惊又惧又又冷,却又毫无办法,他的嘶声惊叫更慌更急,“救命”叫得破了声,岔了音,更添了几分可笑。
此处虽然僻静,但也有宫内人等在附近随侍候命,听到如此大的动静,已是赶了过来。
见到在水里的虞公子,俱是一惊,忙看向在一旁悠然看戏般的顾未辞和陆清鹤。
顾未辞淡声:“虞公子贪看水景,结果脚滑落水,实在晦气。”
陆清鹤也笑道:“我和世子在旁看着,纵然是想救,但小公主祈福庆典开宴在即,实在不敢弄得一身污秽。各位来得正好,快救救虞公子,别让他再纵声喧哗,冲撞了小公主的福气才好。”
他二人同口一辞,虞公子愤愤却无可奈何,再想到此刻场合,怕掩过了慌,被赶来的宫内人拉上岸,也顾不上指摘顾未辞和陆清鹤了,只急切得涨红着脸压着声嚷:“快让我随侍去寻干净吉服来!”
不再看丑态百出的虞公子,顾未辞对陆清鹤道了声“请”,两人离开亭边,往重华殿而行。
走到转角处时,却抬眼看到了默然站立的李乘玉。
李乘玉眸子里似含着冰,只看着顾未辞,却不言。
顾未辞和陆清鹤也停了步,和李乘玉隔着一丈之远,静默无言。
身后亭边喧哗已息,四周俱安静下来,李乘玉却仍是那般看着顾未辞,俊朗眉目间缀着凄然之色,却不说话。
日影略略移动了些,透过树影,落在顾未辞的眼帘之上,把他眼睫的深影描摹得很长,挡住了所有可能被窥见的心绪。
有鸟鸣声在远处响起。
继而一群鸟从水边呼啦啦地飞起,向长空远去。
这紧绷的安静被刺破,李乘玉也哑着声,向顾未辞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顾未辞未答,也不看他,倒是向后退了半步。
这半步让李乘玉心口一痛。
他张了口,却听得身后林昭清的声音响起来:“你让我在重华殿外等着,怎么自己倒是在这儿呢?”
李乘玉没回头,声音很冷硬:“你自去重华殿旁候着庆典,时辰到了我会去。”
“我倒是不担心你误了庆典时辰。”林昭清没听李乘玉的话离开,反而挑着眉走过来,像是根本没看到顾未辞和陆清鹤,目光只滑向李乘玉,抬手,拈着一柄玉扇在指间晃着,向李乘玉笑道,“这玩意,你平日总爱把玩,怎么今日倒是忘在我车上了?”
他的话,和动作,无一不含刻意,分明在向顾未辞说他和李乘玉同行而来,关系亲近。
陆清鹤冷冷“哼”了声。
而顾未辞和李乘玉的视线同时落在那柄玉扇上,神情俱是一变。
李乘玉夺手从林昭清手中拿过玉扇,又去看顾未辞。
很紧张,也很小心。
陆清鹤实在不想顾未辞再耽搁在这种情境里,他干脆地开了声:“庆典时辰将至,往重华殿吧。”
顾未辞点点头,应了声,却答:“你先去,我就来。”
他抬眼,直视李乘玉,淡声道:“我也有话要说。”
陆清鹤和林昭清隔着老远一前一后都转过转角看不见了,顾未辞先开了口。
他视线停在李乘玉拿在手里的玉扇上。
那玉扇小巧,扇柄上刻一轮工艺极巧的月桂缠绕的清辉明月,扇骨的玉质又极细腻,颜色更清透,配李乘玉这般气质,相得益彰,契合无比。
坠着的穗子仍是素白色,用月白锦线合着编出并蒂缠花图案,是顾未辞亲自做的。
而扇子,是顾未辞自君上处赢来的。
当年李乘玉一时兴起,就想要一柄玉扇,可惜寻遍京城各个珠宝阁也未得他的想要的样式和品质,只能着人细细找着。
越是不得,越是生了执念,每每有人说起有好的他们特意去看了却不入眼,李乘玉便会有些委屈,把头埋在他怀里揉捏,孩子气地撒娇。
后来有南灜国送来两国永以为好的结盟贺礼,君上兴之所至,在殿前设了比试,取了其中几件做彩头。
这玉扇便是。
李乘玉一见便欢喜得不得了,直言自己必赢了回来。
结果君上把玉扇放在了比剑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