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川没法安慰李乘玉,但也越发不忍再惹得他难受,快速在心里想着该说些什么,但字字句句都绕不开顾未辞,只能张嘴又闭上,如是反复三两次,终究还是无奈地摇摇头,叹出一声“你真是,何苦”。
李乘玉又自嘲苦笑,轻声向许青川问道:“四公主可好?”
李乘玉忽然的问题让许青川一怔,答:“托你的福,已经无大碍,但到底前线凶险,她三哥把她送回东原了。”
李乘玉点点头,道:“秘果是我取来的,你是不是要报答我?”
“啊?”许青川更一怔。
“所以我若是要你应承我一件事,是不是合理?”
他的声音很是虚浮,但话语里的气势却让许青川恍惚间又见了往日傲意的小侯爷一般,不由得点了头,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声道:“你若要我帮你与未辞复合,我可做不到……”
李乘玉打断他,哑声:“我不在之后,你劝阿眷能用秘果重聚真气。”
“这个……也很难啊……”许青川实事求是地向李乘玉商量道,“你也知道未辞的心气劲儿,你取来的东西,他说不要便也不要了,我虽与他从小交好,但这与你相关的纠葛,我劝他也未必会听。”
“我知道。”李乘玉按住自己心口,眉眼间的痛楚忍耐已是到了任何人一眼看过便知已到极点,“但你也知,他因为真气散去而每十天半月便要受一次气血激荡之苦,而且他的身子也会因此而日渐虚弱,你与他自小便是挚友,你舍得他这般被折磨?”
许青川更无奈了:“我当然不舍,可是我没办法啊!”
“四公主命悬一线的时候你也没办法,可是有了秘果你就有办法救她。”李乘玉声音更虚,“总之你应承我,你会竭尽全力让阿眷用秘果重聚真气。”
许青川又为难又无奈,他瞪李乘玉:“你挟恩要挟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未辞不愿的事谁也勉强不得……”
“我只求你想想办法。”李乘玉的气虚到了极点,看样子疼痛已经把他折腾到了极限,随时都会昏厥过去,但他抬手压住心口,说得异常郑重,“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知道你很在意阿眷的安危,与我一样不舍得他难受,我信你会为阿眷考虑得最全面。你应承了我,我走得也能安心些。”
许青川终于没再推拒,但待要点头时,又忽然反应过来一般大声嚷起来:“差点被你绕进局里!秘果只有一颗了!国师可是说了,秘果能治你心脉损伤,更或许能解你蛊毒的!你在这里要我应承你劝未辞用秘果重聚真气?你的命是不要了啊?”
“我取来的秘果,我做决定。”李乘玉高了些声,“给他。”
“你……唇边有血。”许青川苦着脸,随手想去拿枕边的一张巾帕给李乘玉擦擦。
李乘玉却按住了他拿住巾帕的手,从他手里抽走巾帕,紧张地放进自己衣襟:“这是阿眷留下的。”
许青川转身接过长清递来的巾帕,交代长清快去把李乘玉的汤药煎好取来,再把巾帕交给李乘玉,又扎扎实实地白了他一眼:“何苦二字我已经说累了。”
“你其实可以不用拘泥客气的。”李乘玉轻轻擦去唇边渗出的血渍,“直接说活该吧。”
“拿人手短。听筝用了一颗秘果,我欠你的。”许青川闷声道,“要不是秘果和萤月果都是五十年一生,现下便是再去取也没了,我定然还你。”
“药用在合适之处便是功德。”李乘玉倒是温声安慰起许青川来,“能换四公主无恙,我与阿眷都觉值得。”
说着他又坚持道:“但这最后一颗秘果,你必须应承我,尽力劝他……”
许青川叹口气:“他若是坚持给你,我奈他若何?”
“给他……”
“李乘玉。”
李乘玉不容置喙的坚持被顾未辞自门外传来的淡声截断了。
许青川循声看向门口,李乘玉也惊喜地坐直了身子,甚至是想要下床迎过去,但旋即他眸子里因为顾未辞来了的喜悦便被理智的清醒压住了光耀,沉着落成了黯然。
顾未辞踏进门内,走到许青川身旁,便是再也不往李乘玉那边多走半分。
隔着守礼但让李乘玉只觉这便是天涯的距离,顾未辞又再开口道:“不必为难青川,秘果你用。”
许青川又是如释重负又是心有不忍地吁了口气,往后退了半步,把这并不私密的空间尽量让给了李乘玉与顾未辞。
“给我也是浪费。”李乘玉握紧手中沾了唇角血渍的巾帕,看着顾未辞的眼中有万般情愫:“阿眷,你当可怜我,收下秘果,用了它,成么?”
李乘玉眸光中的孤掷一注太过哀戚,许青川看着都觉自己心里涌起了好些酸楚。但顾未辞不为所动,仍是淡声道:“不必。”
心间的蚀骨噬心之痛到了极致,也痛不过顾未辞决然拒绝的冰冷和绝望。
李乘玉垂了眸子,把无奈与委屈都收在了长长睫毛的阴影中,唇中逸出一声低到极致、也绵延到极致的,“阿眷……”
是祈求。
更是哀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