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一刻他再不扶起李乘玉、李乘玉就会摔落的瞬间,他的手指动了动。
而李乘玉也忽然睁开了眼,又环住了他的腰。
“阿眷……”
李乘玉的声音太低了,低到即使靠在顾未辞心口,他说的话也难被听到的微弱。
顾未辞俯下身,靠近,低语:“你要说什么?”
“阿眷,我说谎了。”
孱弱的细语在顾未辞耳边漂浮,熟稔的气息潮湿地扑上耳垂,却不再炽热,而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我真的还想和你生生世世,想下一世我能从头开始,和你好好再爱过。可我知道我没资格祈望。但我怎么都没法不去祈望。”
颤抖的手搭上顾未辞的肩,李乘玉从顾未辞怀里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泪盈于睫:“阿眷,你能不能让我再抱一抱你?”
“能不能,再叫我一声阿月?”
“像从前一样。”
顾未辞沉默着,眼睛却也好似红了,人仍是僵着,即使李乘玉颤抖的手从他肩上绕过后背,慢慢环抱住他,把他抱在了怀里。
顾未辞的脸贴上心口时,李乘玉的泪也落了下来,一滴滴落在顾未辞发上。
李乘玉的心跳得很慢,和他的呼吸一样,已经到了停止的边缘。
“阿眷。”李乘玉挺直了背。
后肩的箭伤让他痛楚出声,他却仍然笑着,语气更是温柔到了极致。
他说:“你永远在我心里。”
片刻后,李乘玉的身子猛地一沉,所有的气力都散去了,他的双手从顾未辞的腰和肩上滑落,人也向前倒去,下颚靠在顾未辞的肩上,再无动静。
顾未辞一直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终于慢慢地抬起了。
他扶住李乘玉的肩膀,小心地让李乘玉在车厢的软垫上趴卧着,又从车厢的角落里拿出一个小金匣。
打开金匣,他拿出了里面收藏的秘果。
用水化开,那秘果竟然也像他曾为李乘玉寻来的萤月果一般,是漂亮的淡蓝色。
他放下化开的秘果,抬手试了试李乘玉的鼻息,面色更沉,而再不迟疑地拔出剑。
寒光闪过,右腕已愈合的陈旧伤痕又被划开,血一滴滴落入淡蓝色水中,把那淡蓝色一点一点变成了在这凄寒晦暗的天色里也似闪着金色光点的浅紫色。
他扶起李乘玉,把杯盏抵到李乘玉唇边。
但任是他再慢、再尽力拨开李乘玉的唇齿,那药水也任是没法被已失去意识、甚至气息已经几乎断绝的李乘玉喝下。
顾未辞的手指紧了紧,终于一仰头,自己喝下半盏秘果与自己的血化成的药水,贴向了李乘玉的唇。
*
后背很痛。
光线好亮。
心脉间只要醒着就每一瞬都不肯止息的凌迟痛楚好像消失了。
自己是已经死了么?
但怎么会闻到一抹松烟墨气?
耳边传来的“醒了吗”的声响让李乘玉想睁开眼,但却有些力不从心。
那声音是女子声音,不是阿眷。
但松烟墨气却依然存在,并不肯散去。
“我知道你醒了。顾未辞不在,别扮虚弱了。”
声音又再响起,同时温热的湿巾从他额上擦过,擦过他的眉间,又擦过鼻梁,把那他一直在留恋的松烟墨气隔绝掉了。
抬手挥开那温热湿巾,李乘玉终于也睁开了眼。
他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入眼的是陌生花样的窗棂,和窗棂外漫着春光的日色。
“怎么样?心脉是不是不痛了?”
他侧脸,看到了端坐在床榻不远处,施施然捧着本书在翻看的,洛听筝。
而他床边站着一个小厮,手上拿着一张浸湿的巾帕,显然刚才正是这小厮在给他擦着汗。
李乘玉怔住,向洛听筝问道:“阿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