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玉知道自己大概又昏睡了一天左右。
但他再睁开眼时,换了件衣服的许青川仍是在屋子里。只是这次他躺在了床榻上,而许青川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床榻边的小几上又放着了一碗新熬的汤药,和一个放着五颗用来压药苦的蜜果的小小玉碟。
见他醒来,长清慢慢扶着他靠坐在床头,许青川同时也端起了那碗汤药,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迟疑着没有开口。
“我知道你承诺了四公主定要让我喝下汤药。”李乘玉轻轻吁了口气,去接药碗,“我喝。”
许青川却收回了手,不让李乘玉接下药碗,而是道:“我们换个法子,你先吃颗蜜果,舌底留一点甜,也许会好些。”
想说一句“无用之功”,但又想到许青川的紧张源于对心上人的承诺,李乘玉无谓地点了点头,从小几上的碟子里拈起一颗蜜果,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口。
他怔住了。
许青川见李乘玉忽然停住了动作,有些着急:“你吃下去啊,吃了好喝药。”
李乘玉慢慢把那半颗蜜果吃了下去,却不接汤药,倒是直直看许青川,眸光晶亮:“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许青川愕然,紧张道,“你可别乱说。”
“阿眷没走。”李乘玉仰头,虽然知道并不可能看到些什么,却还是向窗外看去,“这是他选的蜜果,是不是?”
许青川怔了怔,微微俯身去看那碟蜜果,没看出什么异样,便从碟中拈出一颗,自己尝了,还是皱眉,不得其解地向李乘玉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阿眷没走。而且还亲手替他备了蜜果。
这忽如其来的结果让李乘玉眸子更亮了。
“我发誓的可不是未辞还在这儿这件事,不要混为一谈。”许青川紧张地走到窗边向天拜了拜,念念有词,“老天爷,你可要明察秋毫啊,这可和听筝无关。”
拜过后他才安心地回到李乘玉床边,看着面带着他印象中几乎一年都未再出现过的喜色的李乘玉,犹是不解地向李乘玉问了句“你到底怎么知道这是他选的蜜果”,又打算自碟子里再拈一颗蜜果尝尝到底有没有端倪。
李乘玉猛地挡住了许青川的手,不让他再去取碟中的蜜果:“只有三颗了,你不准再动。”
“你……”许青川气结,“不就是小小蜜果么?我堂堂将军府的小将军,我吃不起?我吃不到?再说了,你这蜜果不过是未辞在奉鸣城的坊间找了十几家店花了三四个时辰选出来的而已!我病着要喝药时候,听筝给我的蜜果可都是她亲手做的!比你这个好上千百倍!”
李乘玉正色看许青川:“你怎么能说好千百倍呢?这是阿眷认真挑出来的,阿眷不是与你自小至交么?你这般贬损,可对得起他?”
“你这人,怎么一得意了就气人呢?”许青川忿忿,“从义气论,未辞与我至交挚友,他选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但听筝是我未来的夫人,夫人,肯定是自己的亲啊!”
李乘玉幼稚地心里苦了苦。
可不是,许青川有夫人,他没有阿眷。
他输了。
但看到玉碟中透着甜意的蜜果,想到许青川说阿眷找了那么些店花了那么多时辰心力,他还是止不住的觉心间喜悦。
逍遥侯府里的蜜果之前是秉忠叔向京城最好的蜜饯店定下的。他不爱汤药之苦,即使有蜜果也总不肯喝药,整个逍遥侯府也没人能制得住他,寻常病况都是他自己扛过去,纵使秉忠叔怎么着急也莫可奈何。
但阿眷可不许他病中抗拒汤药,每次都是亲自给他熬药,又半哄半令的总是让他就范。
汤药着实不好喝,但阿眷哄着,又承诺些他欢喜的事,那便是再苦也无妨。
汤药后的蜜果也自然是要阿眷亲自喂他,他才肯吃的。
那带着蜜意、从浅浅碰触到缠绵热吻,是他病中最好的安慰。
但阿眷第一次试过蜜果后便说不太好。秉忠叔选的自然是上品,但用来送药不但压不住药气,反而会因为太甜而引至药气激荡。
那之后阿眷便将逍遥侯府的蜜果换成了永宁侯府送药的那款。
很清甜,却不腻,与苦涩汤药在喉间交缠,很是清爽。
他刚吃的这蜜果,与阿眷选定的那种,至少有七八分相似了。
这种不过在唇舌尖细微的讲究,不细细去品尝寻找是断然碰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