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何事,却不过只是些闲事。李乘玉对这些向自己而来的殷勤向来不在意,也不萦心,只道了句“与我何干”,便再次移开了眸子。
许青川却好像真的当做了一件需要留心的事,仍然道:“那方大人似乎与何大人交情甚深,言辞间很是熟稔。我听他一再确认问何大人对你是否尚有倾慕,这些日子与你同在东宫出入是否又曾有所交情。何大人倒是磊落,直言你与未辞根本密不可分,也不会对旁人有所在意,他对你也早已无同为朝廷效力之外的他意,也劝方大人不要抱着一枕黄粱,但那方大人可真是不听劝,甚至坚持说君上绝对不会再为你与未辞赐婚,你们名不正言不顺的,前途难料,他为何不能表达自己的情衷?”
名不正言不顺、前途难料这种说辞刺得李乘玉眼中一凛,面色更是冷肃了几分,冷然地向那方大人扫去一眼,却又得到了方大人以殷勤软笑回应。
有些烦闷地收回视线,李乘玉端起面前的酒杯晃了晃,又瞥一眼许青川,皱眉道:“你可是再过一月便要去东原提亲的未来驸马爷,安邦定国的小将军,何以如此不庄重,只爱说些无关紧要的浑话?不觉无聊么。”
“喂你!我又不是刻意听人窃语,只是当时我随侍与我说话,我便绕到假山石边,没成想他们也绕过来了。”许青川瞪他,“何况我是替你预警,你想想,若是那方大人贴上来而你不知何意,再被旁人看到误会了,或是那方大人自己竟是愿意添油加醋地让人误会他与你别有交情,等真传开去到了未辞耳中,你别又来怪我没知情而告。”
“阿眷才不会在意这般没凭据的风言风语。”李乘玉抿了口酒,眼中寥落,“何况,他都不在这儿。”
许青川点点头,但还是正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一见那方大人便有些在意,仔细看了看发觉他眉眼间倒是颇有几分似林昭清的地方。从前林昭清追着你不放的教训还不够么。”
提到林昭清,李乘玉眉眼间瞬息闪过的情绪复杂又沉重,他不自知地往酒杯里注入了一杯酒,一仰脖一饮而尽,像是借此冲去心里泛起的那些影迹。
许青川也觉自己虽然在意这件事,但到底也还是不该再提起林昭清那些破事。他一向有错便认,当即抱拳向李乘玉道了声“抱歉”,又把自己手里的酒也一饮而尽,又去倒酒,说着自罚酒三杯。
李乘玉按住了酒壶,苦笑道:“都是我惹出来的事,怎么倒能罚你了。要罚,也是罚我。”
许青川待要说什么,却见何大人到底引着那方大人向他们这方而来了。
即使李乘玉面色清冷,许青川也并不热络可他,但何大人以礼而来叙些客套话,他们自然也得体应对。
直到何大人向李乘玉引荐道:“小侯爷,这位方允墨方大人也是自钦州而来,补了礼部职司,再过些时日在京城安顿好宅院后便将入礼部任职,以后还请小侯爷多照顾些。”
顾未辞现下几乎不参与朝中事宜,唯有礼部职司,他若在京中,君上总是委与他督查之职。想到这方允墨将入职礼部,顾未辞归京后与他多少会有交集,李乘玉与许青川下意识相视了一眼,表情都不太明朗。
那方允墨并不知李乘玉与许青川这一眼的意味,但即使察觉李乘玉对他并不在意,仍是踏前一步,向李乘玉笑道:“君上虽然尚未正式下旨,但小侯爷的承袭典礼必然就在八月了,礼部上下都颇重视,能忝列其中替小侯爷办事,我与有荣焉。”
他对李乘玉眨眨眼,举起了杯。
李乘玉却沉了脸,冷声道:“司职之人该当慎重,方大人何以如此不知进退?”
许青川也冷声提醒道:“君上尚未下旨的事情,怎可胡乱猜测,妄自定议。”
何大人拉了拉方允墨的衣袖,又忙打圆场:“方大人也是替小侯爷开心,但到底确实不该妄议君上旨意,方大人以后可千万莫再擅自热心。快向小侯爷敬酒赔罪。”
那方允墨被李乘玉这样当面问责,却仍是笑意满面:“是,小侯爷思虑细致,这提醒也是保护我不行差踏错。”
他把话说得圆滑,又向李乘玉举杯:“方允墨在此向小侯爷赔罪,来日我若有不察之处小侯爷也请直言告知,别把我当外人呀。待君上下旨,小侯爷的承袭典礼我也定当殚精竭虑,当自己的事儿来办到最好。”
方大人把酒杯递到眼前,李乘玉却不举杯,只沉声道:“我的事情自有永宁侯世子定夺,如何行事都不须旁人费心。”
李乘玉态度越发冷淡,话语里的意思更是分明到十足,但那方允墨却好似依然不以为意,再度笑着更向李乘玉靠近了些,声音里含着些李乘玉只觉刻意的软:“世子一人照料小侯爷,总有思虑不到之处……”
李乘玉冷冷抬眼:“我的家事,旁人不必多言。”
被李乘玉眉目间的冷肃扫过,那方允墨被震住般地退了半步,笑意也在眼底的惊惧之色中收了。但片刻之后,他又堆起笑,再向李乘玉举杯:“与小侯爷相交日浅,确实不该深言,允墨错了。总之日后小侯爷若需要,我总是……”
“需要什么?”
李乘玉身侧淡淡响起的声音让眉心蹙起、明显已不耐到十足、下一瞬已经将要赶人的李乘玉一怔之后倏地站起,也断了方允墨的话语。
许青川笑着拍了拍李乘玉的肩膀,转身向走近来的顾未辞笑道:“你可算回来了。有人可急得忍不住想往夏州去了。”
李乘玉眼波翻涌,一脸又惊喜又不敢相信的情状,握着顾未辞的手,低声说:“怎么就回来了?路上可累着么?”
声音竟是都有些哽住的哑了。
顾未辞向许青川笑笑,又与何大人与方允墨客套地打了个招呼,便在李乘玉身边坐下了。
许青川也向何大人客气笑笑,自顾自去寻其他人寒暄了。
顾未辞没立时答李乘玉的话,而是道:“我刚来,隐约听得一两句,却也没听真切这位一表人才的大人与你说的什么话。”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神色复杂的方允墨,再仰头向牵着他的手不放开的李乘玉问道:“小侯爷需要什么?”
李乘玉半点不思索地答:“你。”
他说着仔细看向顾未辞,眉心又紧蹙起来:“你怎么又清瘦了些?执墨没听我话守着你路上慢些走、休息好些么?”
“你这是,不希望我早些回来么?”顾未辞笑着反问。
“怎么会。你不在,我食不知味夜不安寝的。”李乘玉答得认真。
看样子仍是想与李乘玉说上两句话的方允墨也被何大人强硬地拉走了。
李乘玉不管旁人,只急着问顾未辞:“你不是三月中方才能回京么?提前十几日,路上是不是走得急?”
“不急。祭祖之后家中无事,夏州又无合适的温泉,我爹也想我早些痊愈,便让我上京了。”顾未辞道,“到了府中,秉忠叔说上巳节太子开宴,你在东宫,我想着左右无事,便来了。倒是没想到这么凑巧,又见到有人仰慕小侯爷的场面了。”
李乘玉心思根本不在这件事上,倒是面色凝重地把顾未辞的双手合在自己手中,认真道:“阿眷,我想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