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向母后交代,听闻这话李婉姝心中对此话不禁一阵冷笑,若是真怕与母后交代不了,也不会将小臻不闻不问这么多年。
她对于自己父皇的虚伪又长了见识
皇四子李臻,说起来也是可怜,元贞皇后在怀他之时便日日睡不好觉,在后期还受到了野猫的惊吓,提前生产。
这可怜的皇四子在出生之时便险些害死自己的母后,所以即便当时定康帝不喜却也没有到达不闻不问的地步。
真正的转折在李臻九岁的时候,宫内突然出现李臻不是定康帝孩子的传闻,起初定康帝并没有当回事,但是流言越传越猛竟是连民间都有传闻。
当时的元贞皇后因为生下皇四子之后元气大伤,成日里郁郁寡欢不见有半分之前的神气儿。就好像突然厌倦了现状一样,开始闭门不出就连定康帝每日来看她也不见,再加上三皇子的母妃重新得宠,长此以往定康帝就渐渐的减少了去中宫的次数。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两三年,彼时的李婉姝和太子李源年岁还小,并不能理解元贞皇后心中的痛苦。直到这次的流言出现,让帝后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二人为此大吵一架。
定康帝拂袖而去,从此再也没有去过中宫,元贞皇后终日以泪洗面,这对年少欢喜的夫妻越走越远,一直到中宫失火元贞皇后去世,定康帝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他明面上冷静调查此事给众人一个交代,背后却暗自伤神,他是帝王不能轻易将自己的脆弱公之于众,只能独自承担。每年的中秋,大渊停朝三日,只为祭奠心中逝去的最爱。
定康帝将一切都怪罪与李臻身上,要是李臻没有降生那么他和元贞就不会走到阴阳两隔,天各一方的局面。
在威远大将军也就是元贞皇后的父亲秦政相火速从边塞赶回王都见女儿最后一面之时,与定康帝在书房内密谈的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已经是痴儿的秦臻便交予秦家抚养。
自己的亲子交予朝臣抚养,哪怕是亲子的外祖家,可见定康帝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已经到了此生不复相见的地步。
而此刻李婉姝虽未直接答应下来,语气上还是有所委婉的争取道:“若是到时未曾有合适的将领带兵,还请父皇答应儿臣出征。”
“罢了罢了,你这孩子从小认定的事情不论朕怎么劝说你都不会改变心意,朕应了你就是”定康帝叹了口气,他深知自己宠爱的女儿和自己是一个脾气,只能先妥协。
望着和元贞皇后相似的面容,定康帝有时会恍惚看到年轻时候的元贞,边跑边叫阿允哥哥的画面,暗自感叹自己真的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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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李婉姝从宫中出来之后已是月色高悬,她风尘仆仆的回到公主府,脸色疲惫的敲响了许砚舟的门。
“庆之”她敲了敲门,轻声喊道。已经洗漱过的许砚舟随意的套了一件外袍便来开门。
屋内暖黄色的烛光映照在许砚舟俊美的脸庞上,半干的墨色长发凌乱的披在身上,内里青色的丝绸里衣未曾系好,还能看到一小块白皙的胸膛。
许是知道自己此刻的衣衫不整,许砚舟耳根发红,咳嗽般的打破了室内旖旎的气氛。
“阿姝深夜来此有何要紧事?”
“无事,来看看你住的习不习惯”李婉姝暗恼美色误人,刚刚竟是看的入迷了。
“尚可,雪宁姑娘将一切都安排的很好。”
“明日我带你去汾阳大长公主府,我已递了拜帖,公主府那边已经回应了。不过我不能陪你待很久,我与太子哥哥明日下午有约。”
“无妨,阿姝的意思我知晓,还未曾感谢阿姝为庆之之事奔波,待我安顿下来还请阿姝赏脸吃饭。”
“你我之间无需这般客气,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们去做,你尽管将这里当做自己家,不必与我生疏,与小时候一样即可”李婉姝笑道。
“今夜月色尚可,庆之可否愿意与我一同赏月小酌几杯?”李婉姝发出了邀请,近些时日繁忙的公务终于完成,很是想抒发一通心中的烦闷。
“好,不过还请阿姝先行一步,我整理好之后去寻你。”许砚舟也是一样想要发泄一下心中的感情,不过他不是烦闷,而是即将见到多年未见的外祖母的忐忑和激动。
等到许砚舟收拾好之后来的花园,便看到亭中的李婉姝面无表情的看着月亮,周遭寂静无声只听暗处的几声蝉鸣。微风轻轻吹起衣摆,亭中挂着的水晶风铃也响起来清脆的声音。
每当许砚舟看到月色下的李婉姝,总觉得她的周边围绕着孤寂感,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一人般,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起码许砚舟很讨厌。
“阿姝”许砚舟轻轻的拍了拍李婉姝的肩膀来到她的身旁“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月亮”看到是许砚舟,李婉姝的神色柔和了下来,她背着手缓缓说道:“每次看到月亮的时候我总能想到我的母后”
许砚舟静静的聆听着,没有打断。
“月亮代表团聚也代表离别,每次我看着月亮的时候总觉得母后还在身边,我总会想起每年盛夏的时候母亲总是带着我跟太子哥哥在宫苑内赏月,她会亲自给我们做祛暑汤,父皇有时也会来。”
“那时候一切都很美好,但是自从小臻诞生之后,母后像是变了个人,她的状态很不好,当时年岁小不懂事,有一段时间还怨恨过小臻。后面进了军营才长大,小臻是无辜的,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的享受这个世界,就变成了痴儿。”
“庆之,你知道当我知道母后的死是人为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愤怒吗?我恨不得将那个幕后之人千刀万剐难解我心头之恨。可是我查了两年,所有的线索都在最重要的时候就断了”李婉姝伸手面向月亮,月色透过指缝洒落。
“阿姝......”许砚舟想打断她的话,看着她微笑着讲着往事,眼眶含泪。心中涌起一阵心疼。
“你让我说吧庆之,这些事情在我心里憋了很多年了,我无人可讲,无人可信。不能讲给皇兄听,皇兄自从大火后体弱禁不起刺激,父皇薄情寡义高高挂起。皇家辛密还能讲给谁听呢?”
李婉姝拿着白玉酒壶倚坐在石凳上,就着壶嘴满满的喝了半壶酒,许砚舟见此也沉闷的开喝。
“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李婉姝借着缓酒劲的机会,双眸微闭,两行热泪潸然而下。
许砚舟知道的,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即使二人多年未见,许砚舟也时不时的关注着李婉姝的动向,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要这样。
但是他能肯定的是,这是他自愿的、向往的,他知道这些年李婉姝的不易。
年仅十五便跟着威远大将军去了边塞打仗,打了三年,回来的时候周身的肃杀之气竟是让人看了就恐惧。
太子体弱不良于行,胞弟痴傻如稚儿,她只能做太子手中那把锋利的剑,披荆斩棘。身后还有三皇子一脉虎视眈眈,这天下也不太平,想要她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寻常的女子双十年华怕是连孩子都好几岁了,可是她却迟迟拖到现在未嫁,有些不知变通的读书人,暗地里都指着脊梁骨骂她不守女德,身为公主不赶紧嫁人,净做一些男子该做之事,有伤风化。
人们惧怕她也尊敬她。
这些许砚舟都知道,这一路她的不容易,并非常人所能忍受。
许砚舟张了张手,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将手放在李婉姝的肩上,拥她入怀。静静的听她诉说着心中的苦闷。
二人静坐于此,借酒消愁,月色洒在二人身上,宛如一对璧人。
良久李婉姝渐渐无声,许砚舟低头一看,她睡得很香,眉头舒展,带着微笑。许砚舟怜爱的拨拢了她额间碎发,抱起将她送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