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探长动动手指,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又看看对面的年轻小伙,模棱两可道:“……我觉着都不错,各自都有各自的用途。”
闻岚笑了一下:“……说的也是。”
“琴是他买的,爱的是他不爱的也是他,如何终结这场罪孽,从根本开始就是最好的解答。”她一字一顿的道,“我用她最爱的琴,杀了她曾经最爱的人,骂名在外也好罪孽深重也罢,这样也就够了。”
“……那、孙管家呢?孙栋孙管家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一直坐在后面记笔录的宋湖阳突然出声。
褚本兴又将移开的视线转回到她身上,眼神示意她回答问题。
闻岚捏着指骨:“……可能是知道了是我,所以——想要以死替我顶罪吧。”
“为什么?”
她回答不上来,脑海里浮现出十几年前院中嬉闹的场景——明明已经是两个大人了,却还是和小孩子一样,发了疯般疯跑、大笑。
好像所有人都在以异样的眼光看待她们,除了一个人,一个在四十岁就失去全部亲人、将毕生献给陈家的老人。
直视时间里那双浑浊却温情的眼睛时,她想到一个词:“亲情、”
“因为毫无血缘关系的亲情。”
35岁的闻岚问33岁的贝安元,爱情带给了你什么?
坐在台前抚弄琴弦的人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忧伤。
她沉吟着思考了很久,笑着说:“一些快乐,一些苦痛,还有一些在此间才能体悟的感受,好坏皆有。”
她皱眉欲要说些什么,却被制止。
挚友的笑容像从前的每一次那样,明艳、绚烂,话语里却带着少有的恳切。
“你不必过多担心我,你只需要在之后记住我,记住属于闻岚和普林斯顿大学的我,那个还在继续欣欣向荣的我。”
纸页翻动,像最开始进来那样,闻岚在门口的记录册上写下了离开的时间。她抬头四处找钟表,褚本兴递上手腕,表盘清晰可见,全程不过一个小时,在她看来,却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
她跟在人群身后走出门外,一眼便看见靠坐在长廊边出神发呆的老教师,老教师似乎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赶忙站起身,嘴唇动了动,什么话也没问出来。
“……周老师,”闻岚出声,“您已经听到了吧。”
周穹抖着手,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呢?”
沉默在周身漾开,一切尽在不言之中裸露开来。
“你……孩子们呢?你的学生怎么办?他们需要你啊。”周穹声音发颤。
她感觉嘴里一阵发苦,摇摇头:“他们需要的是自己。”
“那你让我如何解释?你去了哪里、为什么离开……我怎么说、我该怎么说?”周穹语气激动,“闻岚,你为什么、”
“人生堪堪几十载,”她打断道,“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后悔。”
周穹欲言又止,低低道了几声的“何必呢”像是询问,又像是迟疑的认同。
“……周老师,”她带着歉意的笑,“虽然很不负责任,也很对不起您,但是、麻烦您了……那群孩子,他们都是好孩子,麻烦您了……”
像是托孤的父母,周穹凝望着在自己面前三度鞠躬的人,心里有道不尽的心酸与痛惜,可他无法改变已经注定的结局,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答应。
树摇影动,刺目的阳光掩映在常青树后,走廊上星星点点满是破碎的光。
“老师……”孩子们叫住她,“……您要去哪里呢?”
“总要给我们、留一些念想吧。”
她顿在原地,良久,她回过身:“还记得我同你们讲的我的那位挚友吗?”
她的声音太轻太轻,像这场冬季天空中随意坠落的一片残破的雪花。
“她来找我了、”
背着光的身影里,只能看见她嘴角一抹淡淡的、带着美好的微笑。
“我要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