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一秒钟,也或许是一分钟。
大脑的眩晕感很快就结束了,亚利瑟背着手睁开眼睛,人已经站在老森林深处了。
这周围的景色,甚至还有些眼熟。像极了昨夜和伊路里巡逻,被蝙蝠塞嘴的树洞旁。
“伊路里前辈……”他垂下头,低声对着空气唤了一声。
乱,太乱了。
为什么铁十字的人会突然来夜袭?身为x教如此嚣张,明明作为卧底的塔薇已经死——!
不,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
“伊路里前辈送我出来,是来留活口的?”他蹲下身子,看着自己洁净的白袍。
“屏罩开启后,没有人能出来……除了伊路里前辈,可是普通人会被污染,那!”
那……要怎么办?
他眨着眼,恍惚间意识到莎维亚能保持着【污染】这个秘密的方式,或许是不该知道他们的人都死了。
——无论是被迫的还是有意的。
霍德小镇要结束了,就像白雾里那样,进入注定的结局。
“哈,不可能,真的假的?!那这么多年没死绝他们还真是幸运啊!”抱着脑袋不可置信的摇头,亚利瑟深吸一口气。
太潦草了,太奇怪了。
一定还有哪里没想到。
捏着匕首的手腕轻轻垂落,他捂着脑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了,白雾,我还能回白雾之上看看后面还有什么事情发生,还会有办法的。
算不上干净的刀刃刺破他的手腕,鲜血一点一点的落在地上。
熟悉的白雾在他眼前弥漫,螺旋似的旋转着将亚利瑟围绕住。
那几扇门仍旧伫立在这里,他的视线一扫而过,恍然看见金色的铁链已经扒满了门框。
时间到了。
亚利瑟快步走上前,只见那团篝火的图腾已经愈发壮大,撑得整扇门摇摇欲坠,就在他看过来的那一瞬——
啪。
轻微的响动声从边框处一点点传来,紧跟着是一连串的噼里啪啦声。
那些金色的铁链全部断掉了。
“这是,这是什么?”亚利瑟目光直直的盯着这些,呼吸一点点急促了起来。
【不要看到太阳那神秘的光辉。】
他的身边突然响起一阵孩童的声音,看不见的身影手拉着手,依偎在亚利瑟身旁欢快的跳起布兰尔。
【尽早进入那黄泉国度的圣殿。】
他们叽叽喳喳笑着,闹成一团,任由亚利瑟僵直着身体站在中央。
【至于生者——】
“莎维亚最后的先知啊,以自由的权柄启示,今天,你想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
他抬起头,衣袍被孩童们带起的风吹的沙沙作响。
他还能知道什么?
“为什么铁十字会出现在这里?有什么解决方法吗?”亚利瑟询问着,选择性忽视了那突然响起来的音腔。
——这些都不重要,快一点,再快一点,或许还来得及,至少能救下几个人。
亚利瑟咬着牙,逃避着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我只是个普通人啊——
他如此想着。
就算是那奇怪的白雾重复着‘先知’,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就像啄木鸟他们所说的,王庭里的先生们不应该才是先知们吗?
——无缘无故过来也就算了,没有钱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也无所谓。
可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要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死掉?
莎维亚唯一的神灵不应该出来救世吗?
那些天赋者不应该很强大吗?
为什么这么轻易,这么奇怪的就……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救我?
他茫然的看着半空,视线的焦点缓慢的聚集在那团篝火的图标上。
再次穿梭世界的希望很渺小,亚利瑟认识着、熟悉着周围的一切,已经悄无声息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所以,明明只要活下去就好了,明明已经加入官方不出意外可以衣食无忧的混下去了……
……为什么?
呼。
白雾旋转着升起,带着亚利瑟的视线升腾。
一扇崭新的门透过在他眼前升了起来。这一次,这扇门上毫无标记图案,与往常不同,这是一扇纯白色的门,邀请着来者的进入。
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
深吸一口气,亚利瑟伸出手,用力推向门。
他抬眼,正对上一双,不,是一片猩红的眼瞳。
“这是,乔?!还有莎尔婆婆……”亚利瑟失声,看着这些人熟悉的脸庞。
他们都在看着他,像是在等着他进去。
“啊!”
亚利瑟倒吸一口凉气,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又忘记了什么。
——塔薇曾经在伊索纳的天赋里,在他的梦境里提醒过他很多次,去找【树洞】。
去找乔。
“……为什么我会忘掉?”亚利瑟迟缓的眨着眸子。
——因为【我只是个普通人啊。】
所以这些都不重要,毕竟啄木鸟里的其他人已经联手着解决了那些鬼怪和塔薇,毕竟乔已经失踪了太久,毕竟伊路里都放弃去寻找他了。
普通人遇到污染如果没死,会变成什么?
亚利瑟对着自己摇了摇头,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懦弱。
这里面会有什么?
又能为小镇改变什么?
…………
污染化成的黑色雾气低压压的垂在地上,沉闷、寂静,第一次笼罩在这个小镇的上空。
“真的没问题吗?”住在商铺街的汉斯大口喘着气喃喃自语着,双手合拢抱紧怀里的罐子。
无法言喻的疼痛在他的脑袋里无时无刻的翻涌着,虽然算不得剧烈却让人的思维一点一点变得迟缓。想要出去,可伊路里小队长所说的话又不得不听。
——他们近乎于世代居住在这里,靠着树,靠着河,所以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文字的记载还呈现在教堂内的图书馆,以神的名义。所以他们甘愿安静着、等待着,毕竟除此之外,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窗外似乎又是一片嘈杂,汉斯迟缓的抬起头,只觉得自己的鼻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
下意识抬手一抹,借着窗外昏暗的月光,汉斯隐约看见一片猩红的痕迹在指尖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