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不说话。
“你为什么随身带刀?我问你。”
“你走!”周舟半天,说出两个字。捏着刀的手手有些颤抖,这是这把刀伤着的除自己之外的第二人。
她把刀拿到路灯底下照了照,上面沾着血,刀身反射出自己的脸。
僵持了一会儿,她说:“你不走,那我走了。”
她用校服下摆稍微擦了擦刀上的血,把刀片折了回去,折成一把钥匙,放回了兜里,转身就要走。
乔不凡拦住她:“等会,走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还没等她回答,乔不凡看到她带着的胸牌,伸手抓过来,翻过来看到了她的名字,他嘴里念念有词:“周舟,周舟。”
周舟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呼出来,中途翻了个白眼。
“哟,要生气啦?问你个名字你就要生气?”乔不凡把她的胸牌放下,挥了挥手:“行,去吧去吧,好学生。”
好学生三个字加了重音。
又补充了句:“下次再找你。”
周舟没理会他说什么,头也不会地转进巷道,上了楼。
乔不凡站在路灯底下抽了支烟,青烟徐徐往上盘旋,直到筒子楼里二楼第三间屋子亮了灯,他踩灭烟头,转身离开了。
在第二个巷道口路灯照不到的地方,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左手抱着机车头盔。见周舟上楼,乔不凡离开后,他才拎起在地上放凉了的饭,穿上衣服,发动车子。
周舟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手里拿着那把折叠小刀把玩,她一回来就把血迹清理干净了,不然会生锈。她回想了下刚才的事,其实她能感觉到乔不凡对她没有恶意,至少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意思。
她不害怕,她是烦,一跟人打交道她就烦,被人注意到,更烦。
一想就忘了时候,等睡着时已经两点过了,以至于第二天楼上的大爷闹钟都没把她喊醒。
7点30上课,7点45分她才冲进学校。
这个学校三教九流齐聚,好坏学生混杂,门卫似乎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手一挥就让她进去了。
要死,今天第一天,是语文早读。
语文老师邓慈刚正不阿,不会因为学生成绩好就放任自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你考130的还是考30的,上课说话,轰出去!迟到,轰出去!顶撞老师,轰出去!
周舟耸了耸肩,早知道是邓慈,就不急急忙忙赶进来了,不如顺便去买个烧饼。
在门口探头探脑半天,终于迎来一句:“周舟,去办公室门口站着。”
于是她拿着书从前门转了个弯。那里早站着一个高大穿白t的身影,是顾从州。
两个人面面相觑,顾从州盯了她半晌,最终移开了眼睛。
周舟在心里嗤笑一声,第一天就迟到啊,笑死人。完全无视自己也是因为出道被罚站的。因为机车事件,她对顾从州本来就有意见,再加上奖学金事件,更是看他哪哪都不顺眼。
两个人并排站着,谁也不说话。顾从州把头低下来,翻着崭新的课本,新书纸张薄脆,一翻哗啦哗啦响,给寂静的空气带来一点躁动。
长久的静默后,他忽然开口:“为什么迟到?”
周舟侧目,“你呢?”
顾从州说:“公交车来得迟。”
周舟“哦”了一声,心里嘀咕:怎么今天不骑你那张骚机车了?
“所以你呢?”
周舟面无表情:“昨晚睡得迟。”
他追问:“为什么睡得迟?”
为什么睡得迟?周舟意外地抬起头,这你也要管?“失眠了呗。”她说。
余光里,她好像看到他侧过头,像在观察她的神色,好像在怀疑这话里的可信度。
她从来就讨厌别人这样欲言又止地盯着她看,有事就说没事就走开。于是偏过头去跟他定定对视,“有事吗?”
顾从州笑了一声,朝阳的光从他长睫毛间垂落下来,给脸上洒上几道光影。
周舟退后一步,反应过来两个人好像站得太近了。
蝉鸣不绝的夏日,她不由得感叹窗外那棵大榕树上的蝉太敬业,这才清早,就忙不迭一个赛一个地叫起来。本来书声琅琅的教室骚动起来,是下早读了。
顾从州忽然说:“我可以送你回家。”有人从教室里出来,来往间人声鼎沸,他怕她听不到,不得不靠近一点,补充道:“如果你需要的话。”
她回想了一下两人好像才认识了两天吧,她心里“啊?”了好几声。顾从州的忽然靠近给她耳边带来一阵热气,她在大热天打了个寒噤。
不习惯这样亲密的举动——至少在她看起已经算亲密了,她退后一步,微微皱着眉,说:“不用了,我家就在这附近。”
说完不等顾从州反应,一个箭步冲进教室。
她不知道顾从州是因为昨晚撞见她拿出小刀自卫的场景,怕她再被乔不凡找麻烦,出于人道主义,才提出送她回家的话。
她以为顾从州这初次见面就溅她一身泥点、第二次见面“抢”她奖学金的天魔星,怕是有什么大病。
她不习惯跟人走得太近,太近了,身上的刺在扎到别人的同时,也会误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