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他的猜测,黎女士对他说,以后文心妹妹会经常来玩,所以他必须每个周末都要回市中心的家。
他没有异议,并且更加确信那张照片是被他妈妈拿去了,也确信黎女士知道照片里那个人就是周舟。
同样确信,他妈妈为了不让他接近别人、尽量和纪文心培养感情而做出了一系列必要的措施。
比如说,上周五他在门外等了黎女士很久,黎女士在和班主任面对面交谈,谈的是他换座位的事。
老王趁着周一早读,大家都不在状态的时候开了一个简短的班会,换了七八个人的位置,到他时,说的是:“希望班里成绩好的同学多帮助成绩差的同学,顾从州同学,你来坐第三排,”
同时像是预料到顾从州要说自己太高了会挡到后面同学的视线似的,先一步说:“不用担心挡到后面的同学,你稍微靠墙一点就可以了。”
顾从州一愣,老王既然这样说显然是怕他拒绝,提前把路堵死。
“老师,我坐靠前的位置真的不太方便。”他手长脚长的,坐前几桌非得蜷着不可。
老王看着他,欲言又止,总不可能告诉他:是你妈妈的意思。
顾从州笔直地站着,余光朝左瞥了一眼,周舟用手支着下巴,眼神涣散,像是在发呆,又像是正处于睡意朦胧时候。看起来并不在意顾从州是否要搬走,或是继续做同桌。
顾从州又看了松梦婷一眼,坐她旁边也可以,又怕挡到周舟的视线。周舟本身就有点看他不爽,那样一来,更没有好印象了。
半晌后,他开口:“……那我可以搬回最后一排坐吗?或者坐靠门那一桌也可以。”靠近后门的那张桌子向来不坐人,同学进出时很不方便,只用来堆堆杂物。
“对啊老班,”第三排又传来帮腔声,孔恒是真的害怕任何一个异姓去和松梦婷做同桌,“顾同学一米八七,坐在前面不得缩成个球,对他和他后面的同学都不方便。”
老王犹豫了一下,他向来都是会慎重考虑家长意见的,只是这次把顾从州往前调是真的会影响到其他人,迟疑半晌,最终还是松了口。往前调是调,往后调也是调。
“好吧,那就搬到最后一排坐吧。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最后两排问周舟同学和顾同学,大家互帮互助,”转头又指着第二排说:“时望飞,你去和松梦婷坐,你们这一小撮真的是太没王法了,我的课都敢开会。”
时望飞正小声聊得起兴,忽然噎住。
当然噎住的不止他一个。
苍天啊。
孔恒愕然地看着老王。老王忙着调座位,一眼都没分给他,再看松梦婷,她完全不在意,表情都没变,又看顾从州,他憋着笑,就差出声嘲讽了。
周舟终于有了点反应。时望飞是班上第一爱讲话的人,上课就没有停过的时候,再加上孔恒下课都会来找松梦婷搭话,那场面,不敢想象。
她把头砰地砸在臂弯里,这清静日子算是到头了。
顾从州又把书从头到尾理了一遍,把每一科的草稿纸都归类,把每一只丢了盖子的笔找齐全,第三节课的课间,他终于把书理好。
周舟接好了水回座位,叫他让一让。倒数的座位都是很宽敞的,不知怎么的他们这一桌就是窄,每次进出都要顾从州站起来让她。
这会他怀里抱着一摞书,不方便站起来,只拖着凳子往里挪了挪。11点左右的时候,阳光从窗口照进来,顾从州低着头,正好打在他头上,像给他的发梢上镀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他的头发本身就带着一点浅褐色,现在看起来更像鎏金的质感了。
她挑着眉梢低头看,这个角度看下去顾从州的头发顺滑得发亮,有点像一只大金毛。
顾从州募地转头,以为她进不来,又拖着凳子往前挪了一点。她立刻意识到在他身后站得太久了,连忙两步跨进去坐下。
他还在理书,忽然停下来问她:“孔恒问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她把头靠在窗台上,一动也不动,耷拉着眼睛反问:“你看我像有电话的样子吗?”
顾从州笑了一下,见她不在状态,于是又问:“你心情不好?”
时望飞要坐到这里来了,她心情能好得起来吗?
“没有啊。”
话音刚落,时望飞就提溜着一大摞书大喇喇走了过来,“哗啦”铺在桌上,“新同桌,你好啊!”
松梦婷抬头朝他笑了一下。
接下来的一节课时望飞都在理书和自言自语中度过,噼里啪啦地恨不得把书堆到地上去,松梦婷早早睡下了,避免和他多说话。
“哎哟,终于是结束了。”下课前10分钟,他终于顺利理完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三个人都松了口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顾从州桌上也摞着两沓书,一口袋笔,几乎没发出声音。她总是在这种时候短暂地看顾从州顺眼一点。
收回视线,刚才偷瞄到顾从州的手表,还有三分钟就下课了。接下来的几题比较基础,老王也没细讲,她就把书收了起来。
书桌中间躺着的那只红笔是谁的?顾从州这节课根本没听,他不可能拿出红笔来订正,又见他的笔袋拉链是拉着的,没有要收的意思,那应该是她的。捏着米妮小挂件拉开笔袋拉链,手伸向那只笔,没有摸到笔,倒是摸到了一只温热的手。
两个人都受惊般一缩。
她迅速把右手揣进口袋,鹌鹑似的缩着肩膀斜了顾从州一眼,“这好像是我的笔吧?”
顾从州轻咳了一声,低声说:“不好意思。”
她没说话,把笔拿起来连着笔袋一起扔进书包。双手揣在衣兜里,莫名的心里有些类似烦躁一样的感觉,掌心微微有些发烫。下意识把五根指头张开又收拢,能清晰地感受是哪一片区域刚才触碰过顾从州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