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没事就好,但不知为什么,打了电话之后反而越发觉得怪异。
她准备挂电话了,顾从州忽然说:“我过几天就去找你,你不用担心我。”
她说好,先挂了电话。
他一直坐在客厅里,没有充手机,挂断之后红灯闪烁,只有百分之六的电了。
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黎女士一言不发,看着他。
刚才说到哪里来着?哦,想起来了,他们什么也没说。桌上的早餐还原模原样地摆在那里,阿姨热第三次了,没有人动过。
他爸爸在机关上班,随口问了两句后就出门了,妈妈是大老板,不去也可,就留了下来。见他失魂落魄的,也猜到几分了。
他想张口说两句什么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说的黎女士已经说过了,该问的他心里也早已有答案。
良久之后,胃有点轻微的痉挛,再不进食就要疼起来了。他走进厨房盛了两碗粥出来。
黎女士看着他走进走出,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告诉我的。”
黎女士有点诧异,“她告诉你的?”随即又了然,“她自己还不知道吧?否则怎么会对你说这些呢?”
“嗯,”他点头,用汤匙在瓷碗里搅动,却没有吃,过了一会儿,说:“妈妈,跟我讲讲吧。”
黎女士吃了两口粥,顿了一顿,似在回忆,“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他低着头,声音几不可闻,“十几年前的事情,还要揪着不放吗?”
“什么?”黎女士倏地抬头,眼神冷了下来,“你知道她爸爸毁了一个家庭吗?你小姨都没打算跟他好,杜肃纠缠不舍。”
他沉默,不知该怎样回答,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黎女士说:“那时候你小姨的生意做在江州和南城之间,是这一片最大的玉石供应商,和他们有生意上的往来……”
“玉石供应商?”小姨去世时他还年幼,不知道她是做玉石生意的。脑子里忽然出现那一日去吃烤肉,周舟伞柄上挂的着那个翡翠貔貅。
他问:“主要做翡翠?”
黎女士抬头,“你怎么知道?起初还做着玛瑙,到后来就只做翡翠了。”
他小姨去世后,生意就没有再做了,毕竟不是光彩的事,家里人也不大在小一辈面前提起。
顾从州忽然说:“妈妈,他们是不是预备各自离婚,然后再婚?”
“谁跟你说的?”
他摇头,“没人跟我说。我见过周舟身上戴着一个吊坠,翡翠的,成色特别好,比我那个平安扣还要冰透,不是小数目。”当然有可能是杜肃和周鸿英自己给周舟买的,但毕竟他小姨就是做翡翠生意的,很难不联想到一起。
他注意着黎女士的微表情,试着开口:“否则小姨为什么会送给周舟那样贵重的东西?”按理来说,躲着周舟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上赶着送礼物?是提前让周舟适应她的好,好在将来当后妈时不会太过抵触?
黎女士脸色忽地阴沉下来。他知道,猜对了。
“妈妈,你一直说小姨是受害者,并不是吧?小姨和那个杜肃就是婚外情,两个都是婚内出轨。对不对?”
“从州,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道:“越哥和他爸爸,以及周舟和她妈妈,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小姨死后,你们一直格外帮扶越哥,那周舟呢,是不是也应该……”
黎女士忽然笑了,“说了半天,是想让我接纳她。从州,你都学会打哑谜了。”
他没有说话。黎女士看了他半晌,继续说,“她妈妈还在世呢,轮不到我去帮她什么。那丫头,家长会那天我见过,特别孤僻。”
他不置可否,心里却反驳,周舟的孤僻是对外的。在他面前时一点都不孤僻,甚至偶尔还会开个玩笑,如此鲜活、跳跃、活泼,因为他对周舟来说,已经不是外人了。
黎女士不知道他内心所想,自顾自说下去:“周学昌应该不大管她,日子过得有些清苦了。周鸿英和杜肃生意做得很大,如果没有那些事情,她也不会过到这个地步。”
顾从州抿着唇,“那现在她家的产业……”
黎女士勾着唇角,露出讥讽的笑:“姓杜的是死了,家里的生意都捏在周鸿英手里。”
他接下去,“但周鸿英后来跟加拿大人走了。”
黎女士有些诧异,“她连这个都告诉你。”
顾从州点头,“既然那样,她妈妈应该很有钱才对,怎么会……”
怎么会一分都没有留给她?
黎女士似乎也觉得这样不大对劲,但周家的事,她不想知道,“别人家的事,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他低下头,周舟看起来似乎是被弃养了,但如果真是被弃养,怎么会留在舅舅家?难道她舅舅一家见她可怜,收养了她?听周舟的意思,她舅舅是赌鬼,对她不好,真的会主动收养她吗?
还是托付?周鸿英女士是有钱人,花点钱把她交给舅舅也不是不可能。比起弃养,似乎这个理由更能令人信服,毕竟她不差钱,比起弃养,这样做还不会太受良心的谴责。
那钱呢?
他忽然抬起头,周学昌是赌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