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一点一点升上来,让人深刻地感受到时间在流逝。
顾从州的心慢慢静下来,他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走在路上。失恋的疤还在,不知是被埋藏起来还是已经麻木,竟然感受不到痛。
有一天,他透过窗子见到周舟探出头往外看,是她骨裂时翘首以盼的姿态。
她发现他了。二十多个缺眠的日子过去,周舟终于发现路对面的那间房里,住的是他顾从州了。
周舟就着那个姿势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又折回来看了他一会儿,又离开。
他也愣愣地隔着大路对望。
那天晚上,晚自习下了,顾从州开了后门,正在收拾书包,准备回公寓补点吃的,他妈妈的助理给他补充生活用品一般都是带到公寓,他再抽时间从公寓拿过来。
几天前悄悄给周舟送了一口袋坚果牛奶果汁什么的,不知道她吃了没有。天气热起来,屋子里没冰箱,放不了太久的。
他下意识往周舟那边看,她人不在,桌上也没见什么方便盒、包装袋什,难不成都扔了?有那么绝情吗?连他送的东西都不吃?
忽然半张脸出现在视线内,他吓了一跳。
教室里只留了两盏灯,灯光昏暗,忽明忽灭的,看不清楚周舟的脸。
他带着几分怔愣的神色,瞧着她。
周舟站在他身前,抽着卫衣上的抽绳,对他说:“请你下次回公寓的时候,帮我把手机拿出来,或者直接帮我处理掉。”
“嗯?”他下意识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不知是回应周舟礼貌疏远的“请”还是最后一句的“处理掉”。
周舟没有重复一遍,她知道他听清楚了。
半晌过后,他低下头,轻轻地答应了:“……好。”
周舟不再说话,他们挨得不近,教室里的人基本走光了,只剩下锁门的邹致远。
周舟站着,他坐着,微微仰起头,像是在希冀她多说几句话,不要沉默,说什么都好,骂他也行,他迫切地想听到她的声音。
然而周舟没有再出声了,邹致远支着胳膊看他们,周舟说:“就走了。”
然后径直出了后门。她身上微微温热的香气钻进顾从州鼻腔,温和沉沉的玫瑰味,一点都不像五毛钱的工业香精,是最最珍贵、绝无仅有的味道。
他怔住片刻,拖着步子慢慢走出去,周舟站在校门口的路灯底下系鞋带,两边都散了,她细致地打了两个蝴蝶结。
他脚下悄无声息地加速,在周舟立起身子前赶上她。
他们已经是最后出校门的两个人了,学校大门已经关闭,只开了一扇小铁门,他们肩并肩地走出去。
好在住的地方离得很近,还有一段可以同行的路。道路两旁种的樱花有要开的迹象了,打了很多小苞。
一路无言,路灯昏黄跳动,有小蚊子在上面盘旋。
这是很熟悉的地方,刚来那天晚上,他买饭过来,路灯灭了好几盏,只有大路口的一盏还开着,周舟和乔不凡在灯下说话,乔不凡上手扒拉,周舟划了乔不凡一刀。
那时候他就站在阴影里,对自己说,要是乔不凡有任何不轨的举动,他就过去把这个同学揽到自己身边来。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频频关注周舟,让周舟生出“这个人对她有意思”的误解。
真的是误解吗?
高三关键时期,因为父母工作调动而转到这里来,他不开心,这座小城真的很无聊,除了人情味比较浓厚之外,没有任何优点可言。
没有机场,只能开车两三个小时去坐火车,这也算了,他最担心的是师资问题。他是一个比较擅长自学的人,但全靠自学完全不够,较差的氛围对学习也不利。
比起原先就读的学校,南城一中并不很驰名,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各项比赛的参赛名额,赚点零花钱。果然读到现在,学校没有下发过一次关于比赛的通知。这座城市的学生升学只有一种途径:硬考。
他委婉地提出过异议,但家人不放心他一个人留在江州,半是强迫地把他弄了来。
郁闷了很久,开学第一天早上,他边骑车边想事情,满腔怨尤,没有注意到前面岔路口转出来一个人,险些撞上。幸亏他反应及时,但没想到车轮碾过小水洼,转眼女同学就一身的泥点。
他第一时间谴责了自己,以后开车再不专心就把自己打死,然后连忙下车道歉。
没想到女同学闭着眼睛酝酿了一下,然后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白眼翻得眼珠全都藏起来,露出一片眼白。
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不知是尴尬还是怎么的,忽然感觉头盔里面的脸颊开始发烫。
过后他对忽然下放小城市的怨怼一扫而空,他对自己的解释是:被这个白眼给翻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