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绯辞的理由是北郊民宅负责生火做饭的仆人们说,他们能够偶然听到尚然兮身边最得力的助手晋儿说起璟公子如何苏公子如何。
陈语陌没有拦阻贺绯辞对苏澈的质疑,作为监察御史,贺绯辞有资格风闻言事。
这样大的案件公开摆在了朝堂上,一下子就激起了滔天巨浪。整个朝堂炸成了一锅粥。有人不敢相信,有人半信半疑,有人惊骇莫名,有人气愤填膺。
最终以惠亲王世女萧冰月为首的亲贵们和以工部尚书岳飘、礼部副尚书高莹为首的官员们,认为尚然兮与顾璟、苏澈等人大胆至极,嚣张至极,恳请天子严查此事。
而大理寺卿叶衡和梁府大小姐梁梦诗则全然懵怔,她们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为谁说话,便沉默着没有讲话。可是监察御史贺绯辞岂能允许她们两个沉默?贺绯辞根据他所观察到的叶家正君特别虚弱的情形,结合审讯北郊民宅中的那些孕夫以及服侍孕夫的老年仆侍们的话,推测尚然兮所用的药品,多半对男子身体有害,他在朝堂之上义正词严地讲出了这一点,说她们两个作为妻主被蒙在鼓里,任由夫郞服用这种对身体有害的药物来诞育女嗣。
叶衡和梁梦诗哪里能够受得了这样的挤兑,她们也都站了出来,要求天子为她们的夫郞做主,严惩欺上瞒下居心叵测视人命如草芥的尚然兮。
到了这个地步,不审理是不可能了。明帝刚要把事情交给陈语陌继续查问下去,右相柳笙提出此案案情重大,不可只让御史台一家查案,应当由御史台、大理寺、刑部三家会审。明帝批准了柳笙的奏请。
主审官员定下之后,明帝便宣布散朝。毕竟这么大的事,她得给出陈语陌几个充分的审案时间,而在主要嫌犯尚然兮被叫到御史台审问收监之前,她得先问问尚然兮顾琼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尚然兮其实在三十日下午,就已经知道北郊民宅出事了。他从皇宫中出来,在体仁堂中稍微坐了一会儿,他留在那个中转民宅中的他的助手晋儿,就跑来体仁堂见他了。这晋儿一直住在中转民宅中,隔一两日方才去一趟北郊民宅,这日晋儿本要去北郊民宅中给孕夫们诊脉,行到半路,就发现御史台的车辆正从北郊民宅往外走。
晋儿知道事情坏了,在周边躲藏了一会儿,待御史台的差役们躲远了,才惊魂未定地坐了车子往体仁堂来。
尚然兮听闻这北郊宅子被一锅端了,就知道事情到了比较严重的地步了。他不敢去见顾璟和苏澈,怕将顾璟和苏澈带累的太惨,也不敢自己去御史台索要那些孕夫和仆侍,怕不打自招,让自己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他想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所能想到的办法是把江澄前几日写给他的书信一把火烧掉,把晋儿送回宫中住着,因为这晋儿原本就是宫里的侍儿,当年是伺候慧卿沈知柔的,把所有没有用完的药物都让手下封存在体仁堂水瓮下方的地窖中。
然而晋儿没能成功回宫,因为陈语陌和贺绯辞在体仁堂四周留有差役,晋儿进体仁堂,是被允许的,可是晋儿出体仁堂那就不行了。
虽然尚然兮自恃是太医院的太医同那些个差役据理力争,但御史台的差役们软硬兼施,只说他们体仁堂牵涉到一个大案之中,御史中丞有令不许他们随意行动。等什么时候案子有了结果,才能允许他们自由出入。
这种还没有定罪就被当成犯人软禁的滋味当然不好受,尚然兮不肯吃这样的亏。然而贺绯辞和陈语陌更加难缠,得知他竟然想把晋儿送回宫中,陈语陌就派人过来作势要带走晋儿,说是案子牵连晋儿,要晋儿过去配合查案。尚然兮不敢让晋儿去御史台,怕晋儿顶不住把苏澈、顾璟、江澄都给讲出来,只好让晋儿同他一起留着。
这样子提心吊胆地度过了一晚上,次日大朝陈语陌果然把事情奏给了天子,而尚然兮作为事情的主要嫌犯,则被传唤到了御前。
他以为明帝是要亲自审问他,但实际上并不是的。朝堂上听到这样离奇的消息,明帝十分震惊,但对于尚然兮敢这么做,明帝并没有太惊讶,她早就知道这个尚然兮是个有主见也十分大胆的男子。
至于这个案子究竟牵连有多广,尚然兮和涉案的人员应该怎样判罪,明帝此刻也并不在意,她把案子交给了陈语陌、叶衡、关鸣鸾三人,让她们三家会审,涉及到谁就传唤谁,该怎么审讯就怎么审讯,她相信她们三个可以给她审理出一个清晰的结果出来。
她宣尚然兮单独见驾,只是想知道顾琼究竟有没有服药,如果服药了,那么是什么时间服的,是在她同意顾琼去拜女神之前还是之后。
然而她才问出口,尚然兮便予以否认,而且否认得干脆利落,“圣上如此质问微臣,是认为微臣给男子用药是件极其可恶的事。可是微臣并不认为微臣的做法有何过错,微臣不过是帮助那些成亲多年怀不上女胎的悲苦男子诞养个女儿,不敢说有什么样的功劳,却也绝不能算有什么大错。至于怡君殿下,是药三分毒,微臣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劝怡君殿下用药,怡君殿下此番有孕,纯粹是姚天垂青。圣上若不信,可以查证,所有涉案的人员,都已经被叫去御史台审讯了,什么样的事情能瞒得住圣上呢?”
江澄在信中告诉尚然兮要想脱罪,一要帮顾琼隐瞒天子,二要保证叶家正君平安,三要把话尽量说得理直气壮,坚持认定自己的所做作为是在帮助男子们获得渴盼已久的女嗣。尚然兮记着江澄的话,便理直气壮地驳正明帝。
明帝听了,便有些相信顾琼纯粹是福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