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川又嘱咐了一些话，去了客房休息，在江雁微醒过来前，他会留下来应付突发情况。

陆执坐在床边，目光落在江雁微的面容上。

江雁微的脸色太白了，白得像易碎的瓷器，嘴唇几乎没有血色，纤长乌黑的睫毛自然下垂，阴影投在泛青的下眼皮上。

他这才发现，江雁微的睡眠质量可能一直不太好。

这样蜷缩着安静睡着的样子很乖，心口像被羽毛挠着，陆执忽然想，江雁微要是叫他一声好听的，撒个娇，不管江雁微做了什么，他好像都可以原谅。

他对江雁微真的毫无底线，这听着还挺悲哀的。

摸了摸江雁微的脸，还是好冰，被子好像失去了保暖的作用。

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床厚实些的被子给江雁微盖上，等了一会儿，依旧没什么起色，陆执有点急了。

孟川告诉他，江雁微沉睡期间必须保证体温和呼吸。

体温降低和呼吸减弱都代表着生命体征的下降。

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江雁微暖和起来？要不灌个热水袋？电热毯？

等等，家里好像没有热水袋，也没有电热毯，他冬天也不觉得冷，不需要那些东西，自然也没购置。

陆执想了想，突然抓住自己的衣摆往上一撩，脱掉衣服，钻进被窝里。

江雁微不是总说他烫吗，这样应该也可以。

陆执从身后抱住江雁微，大手探到他身前，一颗一颗解开衣扣，片刻就将江雁微的衣服脱了。

沁凉光滑的皮肤亲密无间地相贴，陆执差点喟叹出声。

好舒服。

这样显然是有效的，江雁微沉睡中像被烫到，肢体伸展开，小幅度地挣扎。

陆执一喜，忙双手双脚将人捆住，不让他脱离。

像是发现挣扎没用，江雁微又不动了。

陆执舒口气，这可真是太要命了。

静静抱了一会儿，觉得江雁微后背的温度有所上升，陆执帮他翻了个面。

低头看着江雁微沉睡的面容，陆执小心地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轻声说：“快点醒过来吧，我真的……被你吓到了。”

陆执手心贴在江雁微胸口，感受江雁微的心跳，一下一下，很缓，像是随时会停下，这实在吓人。

陆执就这样绷着神经，时刻留意江雁微的状况，并在江雁微耳边絮絮叨叨说话，试图唤醒对方，不知道过去几个小时，天都黑了，陆执口干舌燥，江雁微还是没醒，不仅没醒，甚至出现了新的状况，呼吸减弱。

陆执头皮发麻，在热乎的被窝里吓出一后背的冷汗。

他连忙拨通孟川的电话。

“人工呼吸会吗？不会我来。”

“会！”

陆执“啪”一下挂断电话。

*

江雁微的意识在水中陷落，昏沉间，有什么东西探进嘴里，他想闭嘴却怎么也做不到，只能任由那个粗粝的长条捋他舌头，一点一点摸遍口腔的每个角落。

闭不上嘴，很快涎液开始顺着嘴角流下。

眉头不自觉皱起，好在那东西很快退了出去。

江雁微刚想继续睡，唇上一热，有人朝他嘴里吹气。

他感受到空气渐渐充盈，好烦，又要多忍受一段时间了。

就在江雁微以为恼人的打扰终于要结束时，一个柔软火热的东西伸了进来，先是小心试探，紧接着像个小霸王似的，毫不客气地霸占他的领地，反客为主，搅得他的舌头不得安宁。

更过分的是，那玩意还往他喉咙口探，妄图进得更深。

这让江雁微感到惊恐，他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想摆脱这种困境。

但他莫名失去了力气，怎么也无法脱离这个困境，就在他急得不行时——

江雁微蓦地睁开眼睛，心里陡然一松，原来是梦。

不对！

唇齿被迫开启，火热的唇舌交缠，发出“啧啧”水声。

他竟然真的在被人强吻，江雁微毫不犹豫地狠狠咬下，却被对方机警地提前发现，把他两颊捏得更紧，让他的意图落空。

江雁微拼命摇头，使尽浑身力气推拒，可怜的力道却如同蚍蜉撼树，怎么也挣不开，反而像在助兴，惹得对方动作更加猛烈。

捏着鼻子的大手落到他颈后，抬起，江雁微下巴不受控制地上扬，更加方便对方的入侵，那火热到近乎滚烫的舌头像是要贯穿他的咽喉。

与溺水完全不同的窒息感和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抑制不住浑身轻颤，喉头溢出破碎的音节。

这声音像是惊到了身上的人，对方动作一滞，然后缓缓退了出去。

“哈……”江雁微乏力地喘息，咬牙：“谁？”

“你醒了？”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对方的声音是惯常透着活力，此时听起来十分惊喜，江雁微立即认出来。

“……你干什么？”

陆执：“……”

本来只是想悄悄亲一亲，结果发现江雁微好像对他的亲亲有回应，他惊喜之下加深了亲吻，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陆执一抹脸，假装无事发生，抽了张纸巾帮江雁微擦脸。

“你现在怎么样？药效应该还没退，你休息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午饭晚饭都没吃，肯定饿了。”

“我没事，我该回去了。”

记忆回笼，昏迷前的事情历历在目，江雁微面对陆执有些无所适从，他也不计较刚刚的事情，只想立即离开。

被陆执揭开假面，这让江雁微觉得自己很是狼狈，他比陆执大那么多，还使这些勾引的手段，本就卑劣，这还被当事人知道了……他现在只想躲回自己的小破屋，让这阵难堪赶紧过去。

江雁微艰难地支起身，结果身上一重，又给他压了回去。

陆执趴上来，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在怀里，像是委屈又像是在撒娇，脑袋一个劲地乱蹭，“你在生气吗？别生气好不好？我就是嫉妒，我看到你们接吻，我只是口不择言，我已经知道是误会了，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忘掉好不好？”

江雁微动不了，轻轻叹气，“我知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突然觉得我们可能不太合适，我们之间的信任脆弱得像一张薄纸，一戳就破，你不信任我，我其实也没那么信任你。”

两人之间的感情其实一直没说开，现在江雁微直白地捅开窗户纸。

陆执顿了下，抬头，“那我们可以现在约定，以后互相信任，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要先听对方解释，这样不就好了。”他把脸埋回江雁微颈窝，眷恋地蹭了蹭，“江雁微，我是第一次喜欢人，你得给我个吃一堑长一智的机会。”

“可是……我做不到。”

陆执一静，他缓缓撑起身体，悬在江雁微上方，目光落在江雁微脸上。

江雁微神色冷静，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拒人千里。

陆执心想，孟川是对的，江雁微真的是个胆小鬼。

明明先对我有意思，结果内心的想法不敢直说，宁愿用欺骗的手段，在受到一次伤害后就止步不前，不愿意再做尝试，他任由自己沉溺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的选择。

陆执回想起孟川出去前留下的话。

“他醒来后很可能会抗拒你，绝望的人抓住希望再失去是种极端痛苦的事情，他们会抗拒同样的事情重演，因此也会抗拒希望本身。”

“哦，但你不用担心，他内心深处还是渴望你的。你死缠烂打他也推不开你。”

“不过，你得记住，在你们的相处中，你必须处于强势位置……彰显你的存在感，你的存在感越强，他越无法将你从心里剔除。”

“你要相信，江雁微虽然是个胆小鬼，但他并不脆弱，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他实际上都受得住，所以不用太压抑自己，年龄大的人其实更喜欢直白热烈的小狼狗，你说，对吗？”

对吗？

孟川的话如同某种精神蛊惑，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孟川的意思是江雁微喜欢他最开始出现在对方面前的姿态，那个刚刚回国，肆无忌惮的自己。

陆执其实在对江雁微说出扎心的话时真的只是一时嫉妒口不择言，压根没想那么多，他是在发现江雁微没有反驳他的话，又结合以往的某些感知，试探了孟川的口风，才确定江雁微在他面前真的在伪装。

但那也只是知道了而已，感触并不深。

而这几个小时度日如年的漫长等待里，他又回顾了跟江雁微相识至今的经过，这才真正意识到江雁微的伪装。

他觉得孟川说的很有道理，因为他现在一回想，倏然发觉，最开始是江雁微先诱惑的他，就在停电的那天晚上，江雁微喊了声烫，便让他着了魔，之后一桩桩一件件，频频让他愧疚的失控冒犯，哪次不是江雁微开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