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了一阵,随着一声“进”,总裁办公室门被推开。
陆执头也不抬地问:“什么事?”
罗琳抱着资料进来,汇报工作。
陆执的身份在公司已经过了明路,目前是代理总裁,但大家都知道他未来一定会成为正式的总裁。
因为陆执也没解释一句半句,公司里谣言纷纷,都在怀疑太子爷空降,卸磨杀驴,挤走了江总。
公司内部的cp大旗拦腰折断。
罗琳心不在焉地汇报着,她现在是陆执的特别助理,但她最近跟陆执的关系疏远许多,毕竟陆执新官上任,还处于手忙脚乱的阶段,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不像以前一时间跟同事们斗嘴闲聊,话少了,自然也有了距离感。
罗琳内心其实对谣言将信将疑,一方面觉得陆执不是那样的人,一方面她还有另一层担忧,她是知道陆执和江总私下“关系”的,不像别人凭空磕cp,她有实锤的,她现在担心江总不仅职场失利还受了情伤。
汇报完工作,罗琳犹豫了一下。
陆执发现她还没走,抬头看过去,“还有事?”
罗琳小心地问:“那个,陆总,我想问问江总……”
陆执捏捏鼻梁,“他病了,在家修养呢,病好了会回来的,你们没事少打扰他。”
罗琳得了个准话,心里一松,语气也活泛起来,“欸,好嘞,那陆总你忙,我先出去了。”
陆执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看起来与以前没什么变化,罗琳心里唾弃自己几句,关上门。
三分钟后,总裁办公室的门板被敲得“咚咚”响。
“进……”
罗琳推门进来,语气焦急,“陆总,朱总想组饭局商量接下来的原料价格。”
陆执满脑袋问号,“朱总是哪位?”
“朱总是蓝韵最大的原料商,在淮市的香水原料行业有一定的影响力。”
罗琳这话说得委婉,这位朱总别的不说,嘴上功夫了得,经过他的游说,淮市的原料商们甚至可以做到抱团孤立一个大型企业。
罗琳忧心地说:“江总以前从来不参加饭局,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懂了,这是把他当成软柿子捏了。
也对,不管的哪个行业新人总是挨欺负的那个,以前有江雁微保驾护航,他工作一直都很顺利,江雁微一走,各种弯弯绕绕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
陆执往椅背上一瘫,手里转着笔,好一会儿才说:“……告诉他,我会去。”
罗琳出去后,陆执继续转着他的笔,心想,原来这就是江雁微之前的生活吗?
想到江雁微,他打开手机查看家里的监控,江雁微不要保姆,但留他一个人在家,陆执怎么也不放心,就安了监控,时不时看上一眼,这样既能保证江雁微的安全,他自己工作累了也能洗洗眼睛解解乏。
江雁微平时要么躺床上睡觉、摆弄手机,要么下床摸索着走走,似乎在积极适应看不见的状态。
陆执基本一打开监控就能看到人。
然而今天,他打开监控,画面上却空无一人。
陆执心里一紧,赶紧调出客厅、客卧的监控,挨个空间找,最终在自家阳台上找到了人。
江雁微正躺在他的摇椅上一晃一晃,闭着眼睛看起来像在浅眠,彼时,阳光正好,微风拂面,悠扬的音乐回响。
陆执看了许久。
*
江雁微这段时间几乎称得上是百无聊赖,失明确实给他的生活增添了许多阻力,别的不说,他空闲时的消遣只剩下探索陆执的家,去客厅“看看”电视,或者翻出手机里的音乐文件听听曲。
今天倒是有新鲜的收获,他摸到陆执的阳台,躺在摇椅上听音乐,算得上难得的悠闲。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手机想换首曲子听,陆执的电话这时打进来。
“在做什么?”
江雁微托腮,回答:“听音乐。”
三十岁的男人,多少是俱备了脸皮的厚度,开始两天面对陆执还会觉得尴尬,现在他面对陆执已经能面不改色。
陆执像是怕他无聊,特意打过来闲聊的,“什么音乐,我也想听。”
江雁微顿了顿,“你想听?”
陆执有点委屈地问:“怎么了,我不能听吗?”
江雁微:“……不是,不怎么好听。”
陆执趴在办公桌上,手指碰了碰画面上的小人,想跟江雁微听同一首歌。
“我相信你的品味,歌名报给我,我去听听。”
“没有歌名……只是一个demo。”
陆执一愣,这才想起江雁微以前是学得音乐的。
“你的作品?”
“嗯。”
“一定很好听。”陆执真心这么认为。
江雁微轻笑,陆执好像天生就俱备某种直觉上的优势,不经意间就能打动人心。
“你回来以后,再放给你听。”
陆执应下,又嘱咐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江雁微心想,看来昏迷的事情确实吓到了他,又是裹海绵,又是装监控,还天天电话不落……不过,这小子今天声音听起来是不是有点低落?
江雁微沉吟片刻,拨通罗琳电话。
在他失明的第二天,陆执就帮他手机上每个软件都设置了不同的开启音效,方便他使用。
嗯,确实挺好用。
罗琳那边很快接通电话。
“江总?!”罗琳惊喜地问:“您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对了,陆总说,您生病了,让我们不要打扰,您现在怎么样了?”
江总虽然平时挺冷淡的,但对罗琳来说是个很好的上司,对她帮助良多,她心里都记着呢。
“我没事。”
陆总,江雁微心里略略感慨,刚来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现在都是陆总了,成长得真快。
江雁微向罗琳打听公司的近况。
“……公司运转正常,就是内部议论多,有些元老不是很服陆总,原料商那边……”
*
陆执结束了忙碌的一天回到家,一眼看到江雁微正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新闻。
听到开门的动静,江雁微起身,转过脸面对玄关的方向,问:“你回来了?”
陆执疲惫顿消,几步跨过来,一伸手给了江雁微一个拥抱,在他肩头蹭了蹭,“江雁微,让我充充电。”
江雁微下巴搁在陆执肩上,询问:“怎么了,工作不顺利?”
陆执“唔”了一声,“也还好,已经差不多适应了,罗琳今天还给我发了个文件包,里面都是那几个糟老头子的把柄和喜好,以后我会轻松很多。”
江雁微听了,嘴角牵起浅浅的弧度。
陆执很快把人放开,“你再看一会儿新闻吧,我去做饭。”
江雁微“嗯”了一声,坐回沙发上。
其实自从那天之后,陆执像是又回归了常态,依旧克制自己并不会仗着照顾他的间隙肆意做出亲密的举动,每天顶多回家的时候讨个抱抱。
只是在某些地方显得强势而固执。
比如他几次跟提出离开的事情,陆执都不同意,生怕他一个人跑出去,给大门上了两道锁,在内部没有钥匙也打不开门。
陆执倒也不是限制他的出行,只是要求出去的时候必须有他陪在身边。
等他下班,江雁微想去哪里,他都可以带他去。
如果江雁微一定要白天出门,他也可以翘班出来陪同。
江雁微并不觉得生气,内心深处反而有种隐秘的喜悦,但偏偏陆执那天的背影隐隐落成了心结,每次都让他那点旖旎心思戛然而止,如鲠在喉。
何况,还有那些人在暗处虎视眈眈……
江雁微无法否认自己对陆执的贪恋,但当断不断,只会害了对方,不能再拖了。
陆执像往常一样,伺候完江雁微吃饭,自己把剩下的饭菜包圆,接着他会洗好碗筷,帮江雁微洗澡,然后再到家里的健身房锻炼一番,洗完澡上床,跟江雁微靠在床头各玩各的,到睡觉时间再聊聊天,然后一同入睡。
他从被照顾的一方变成了照顾人的一方,就像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
如果放在几个月前,陆执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对这么平淡的日常乐此不疲,以往他少说也得叫上几个朋友开开黑,或者出去找点乐子玩。
陆执觉得很神奇,江雁微是哪里来的魔法师吗?
不过今天的日常不太一样,江雁微饭后提出想出门散散步消消食。
长期闷在家里不利于身心健康,陆执本来就准备等江雁微适应一段时间带他出门透透气,现在江雁微自己提出来,他当然不会拒绝。
陆执翻出一根手杖塞进江雁微手里,牵着他出门。
天还没黑,下午落了一场急雨,傍晚比往常阴沉许多,空气闷热,或许晚一点还会有一场雨。
长风穿过街角,江雁微微微偏头,“有事?”
陆执没反应过来,“什么?”
江雁微:“没事一直盯着我干什么?好好看路,别把我带沟里去。”
陆执在江雁微脸上来回扫视,满脸惊奇,“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看你的?”
“原来你真的在看我。”
陆执:“……”
江雁微嘴角微弯,他对目光本就敏感,失明后,他的各种感知能力几乎达到顶峰,陆执一路上看了他多少次他心中有数。
陆执:“我总觉得你好像很适应…这种状态。”
“可能是有过类似的经历,一回生二回熟。”
江雁微说得漫不经心。
陆执有点心痛又有点震惊,还有略微的麻木,“江老师,你的经历未免太丰富了些吧。”
玩过音乐,当过总裁,曾经疑似失明过,目前正在失明中,母亲是植物人,曾经或许有段灰暗的过往,已知两个朋友一个是金曲小天后,一个是知名心理医生……
想到这里,陆执下意识把许竞舟和唐幽幽拎出来比较,好吧,没有可比性,两个二世祖玩咖拿什么碰瓷精英阶层,江雁微的朋友圈质量太高,陆执突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心态,回头就鞭策那俩好好上进!
至于其他的……陆执本来觉得他只要弄清楚江雁微那段跟母亲有关过往,就能彻底了解江雁微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