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接着说:“你不信?”
他看出了我不信。
之后,他的头像是流动的液体,裹着世界语言翻译器,翻滚变化着变成了虫子的脑袋;脖子及以下的身体还是人的身体。
我整个人被震得针扎一样发麻,连头发丝都想要跳起来逃跑。他半虫半人的形象、液体一样的身体、变化时和现实世界的割裂感,都是我从没见过、听说过的,我仅仅只能从影视剧的创作里和我眼前的画面找到联系。
他全黑的眼珠子因为微微低下头的动作闪过天花板的灯光。
他站在我旁边,像是从地狱来的恶鬼。
“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词你都要认真听,你的性命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他重新变回之前的人类脑袋;再次观察他的变化,我绝望地承认没办法找到这是同阵营的人类用科技设备制造的视觉特效;我猜自己杀的虫子太多上了它们的猎杀名单;我开始怀疑顺着软管滴进身体的点滴是一种慢性毒药,所以我才完全丧失了对自己的身体的掌控,它们说不定是想从我这里套出人类阵营的信息后再干脆地杀掉我;我不想死得这么狼狈,愤怒地死瞪着他;“我们的母亲寄生在你体内,你现在还有命睁眼是因为这里的设备让我们没把握能安全地从你身体里分离出她。”
“经过我们初步检测,你的身体对她来说不是一个很好的容器,你昏迷的时候设备几乎感知不到她的生命体征。”
“就像你们人类对自己的母亲一样,我们必须确保她的安全,所以我们会对你进行实时监视。”
“现在通知你这件事是出于遵守星际俘虏公约的条例,你会被带到设备更先进的地方,同时我们不接受你对相关情况提出的抗议和反对意见。”
我敌不过药物,始终无法动弹,只能亲眼看着他走出我的视野。我听到他的脚步声走远了一点,然后听到某种警示音响了两声;门打开、关上时移动过滑轨的声音。门关上后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看着整个房间里除了我以外唯一会动的东西,那个不断无声向下漏出药液的点滴,盯得久了我甚至神经质地好像听到了滴答滴答的声音。我的视线往左边看,那里装着一块巨大的透明玻璃窗,可能有二十个平方那么大,我看不到玻璃窗后面有什么,我的视野里那后面只有浅蓝色的墙面。我知道这个地方和铁笼子没有区别。
*
房间里没有可以看时间的装置和设备,我稍稍恢复了点力气,就开始摆动手臂、手指、我的腿,试图搞清楚我的真实处境。
皮肤的触觉开始回归后,我发现我的手脚被禁锢住了。想要强制挣脱而进行的旋转拉扯不仅没有达到我的目的,反而因为我的控制力不够强使手脚腕产生了擦伤才有的火辣辣的感觉。
我仰起脖子看我的身体。雄狮配发的通讯手环和电子设备不用看就能知道已经被收缴了。它们大概出于安全的考量给我换了一身衣服,这是我的囚服。我看不到之前战斗时受伤部位的处理情况,但回想之前那只虫子的话,它们应该已经进行过处理,不然没等我捱到它们说的地方,我就因为伤口感染先死了。
它们没有给我准备食物,只来过几次换不同颜色的吊瓶,我的肠胃咕噜咕噜发出空荡荡的回声,我只好猜测点滴中的某几瓶是它们替代食物给我摄入的能量。我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呆了多久,灯一直亮着,看不到外面的自然光线,有时候我熬不住了就睡一会儿。直到我的脑袋不知道原因突然产生了尖锐的痛感,接着全身都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反胃到干呕抽搐,眼泪开了闸似的往外涌,我连呼救的话都喊不出来,门口立即冲进来了好多只虫子。它们在我身上进行急救措施——那么多的虫子包围着我——而我的眼睛却逐渐被黑幕笼罩了。大片闪着光的黑色像瀑布下泻一样,不可阻挡地强横地隔断了我的意识。